陈无戈的手掌缓缓从冰冷的岩壁上移开,指尖残留着岩石粗糙坚硬的触感与山林夜间的寒凉。他侧过头,目光投向身后。阿烬正靠在一株树干扭曲的歪脖子老松旁,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声比之前平稳绵长了些许,脸色在昏暗中依然显得苍白,但眼中那抹倔强的光芒未减。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抬起手臂,做了一个简洁明确的手势——食指并拢中指,朝前轻轻一点,随即收拢掌心,示意阿烬跟上,保持警惕。
无需言语,默契已在连日来的生死奔逃中悄然铸成。阿烬轻轻点头,离开依靠的树干,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两人再次启程,向着山林更深处进发。
林木愈发密集,仿佛进入了某种原始秘境。巨大的古树彼此枝干交错、盘根错节,浓密的树冠在头顶交织成一片几乎密不透风的墨绿色天幕,将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隔绝在外。脚下,是积累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厚达尺许的落叶腐殖层,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断折的枯枝与不知名的菌类,踩踏上去便会发出“噗嗤”、“咔嚓”的轻微异响,在这片死寂的黑暗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无戈走在最前,如同经验最丰富的暗夜潜行者。他先用脚尖轻轻点触前方地面,感知土壤的松软、石块的稳固、或者下方是否有空洞,确认无误后,才将身体重心完全转移过去,落下完整的脚印。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或变向的平衡姿态。
他的双耳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持续不断地捕捉、过滤着周围的一切声响——风吹过不同密度叶片的细微差别,远处夜枭偶尔的啼叫,地下虫豸爬行的窸窣,以及……任何不属于这片山林自然韵律的杂音。
刚才解决掉那三名追踪者,虽然看似干净利落,但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那三人身手不弱,配合也有章法,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探路先锋,而非执行绝杀任务的主力。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并非立即击杀或擒获,而是锁定位置、评估实力、传递信息,为后续真正的围猎队伍铺路。
因此,停留即是死亡。
大约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无戈前行的脚步毫无征兆地骤然凝固。紧跟其后的阿烬反应极快,险险在他背后半尺处刹住身形,没有发生碰撞。
陈无戈抬起右臂,手掌竖起,五指并拢,做了一个清晰的“静止”手势。
阿烬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旁边一株树干,将自己尽可能融入阴影。
陈无戈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锁定了前方左侧约十五步外的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老栎树。树身虬结,阴影浓重。就在刚才那一瞬,树身阴影边缘,一片本该静止的、巴掌大的椭圆形枯叶,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林间的夜风,早在半刻钟前就已彻底停歇,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
有东西藏在树后。活物。
陈无戈慢慢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地。他右手依旧虚按在腰后刀柄上,左手则随意地从身旁抓起一把混合着碎叶和腐殖质的潮湿泥土,在掌心无声地搓了两下,让泥土变得更加松散。
然后,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将那搓松的泥土粉末,朝着自己右前方三步外一块半埋在落叶中的灰白色岩石,轻轻扬了过去。
“沙……”
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粉尘落地声响起,在寂静中却清晰可辨。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
那棵古老栎树后的阴影,动了!
一道比夜色更浓的瘦削黑影,如同受惊的壁虎,猛地从树后探出半个身躯,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面巾上方扫视发出声响的岩石方向,右手已然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岩石和飘散的尘埃。
真正的杀机,来自他视线的死角下方!
陈无戈在泥土出手的瞬间,左手已如铁钳般狠狠撑向地面,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如同一条贴地疾行的黑色巨蟒,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般滑了出去!他的身体几乎与铺满落叶的地面平行,破开空气却没有带起多少风声,眨眼间便已欺近栎树之下!
树后的黑衣人刚因判断失误而心生警兆,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贴地而来的模糊黑影已扑至脚边!他惊骇欲绝,本能地想要拔刀下劈格挡,但陈无戈的动作比他快得太多!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裂与闷响的声音炸开!陈无戈手中的断刀并未出鞘,而是连同粗糙的刀鞘一起,如同铁鞭般狠狠砸在了黑衣人握刀手腕的桡骨之上!巨大的力量瞬间让腕骨扭曲变形,黑衣人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剧痛便淹没了他的神经。
紧接着,陈无戈蜷起的右腿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般猛地蹬出,结实踹中黑衣人的胸口膻中穴!
“砰!”
黑衣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后背狠狠撞在坚实的栎树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随即顺着树干滑落在地,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手中钢刀“哐当”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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