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瑶柱香菇火腿茸粥带来的影响,比李沐棉预想的更为深远和微妙。
接下来几天,她以超越年龄的敏锐,察觉到总裁办氛围的某种“软化”。陈铭助理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审视,或是对“关系户”隐晦的怜悯,而是多了几分真切的重视,甚至偶尔会带着一丝征询意味,与她讨论一些简单的工作安排。其他秘书和助理的态度也悄然转变,从前或许当她是个安静的背景板,如今却会主动与她打招呼,在她帮忙准备咖啡或茶点时,投来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认可与好奇。
更让她心头暗震的是,某次贺其琛在几位高管的簇拥下匆匆穿过办公区时,她恰好抱着一叠文件从打印室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她清晰地看到,在旁人不易察觉的瞬间,他眉宇间那惯常的、仿佛凝结着冰霜的沉郁,似乎真的淡去了一丝。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因长期厌食和疲惫带来的灰败感,仿佛被什么温和的力量轻轻拂过,透出了一点极微弱的生机。
这些变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小,却真切地触动了李沐棉。她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那碗粥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打卡,更像是一把钥匙,微微撬动了她与这个冰冷帝国核心之间那扇厚重的大门。
然而,第十次打卡,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却成了横亘在她面前的一道无形壁垒。机会不再像之前几次那样,带着几分戏剧性的巧合出现。贺其琛似乎有意无意地恢复了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即使出现在公司,也多半封闭在核心会议室或他那间绝对私密的办公室里,处理着仿佛永无止境的事务。她一个外围实习生,没有任何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借口能够接近。
等待是焦灼的。但李沐棉强迫自己沉住气。她开始有意识地将【食疗药膳入门】的知识,巧妙地融入日常的辅助性工作中。当协助同事统一订购午餐时,她会“不经意”地推荐几家以清淡、养生为特色的餐厅;在准备下午茶点心时,她会亲手制作一些少糖少油、却加入了陈皮、山楂等开胃健脾成分的小糕饼;甚至帮忙泡咖啡时,她也会根据每个人的状态,建议是否加入一点牛奶或选择更低因的豆子。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调整,如同春风化雨,进一步巩固了她细心、周到且“似乎很懂养生”的形象,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她像一名最有耐心的猎手,潜伏着,观察着,准备着,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击。
转机,在一个周五的傍晚,伴随着急促的电话铃声和焦灼的脚步声到来。
大部分同事已经沉浸在周末即将到来的松弛氛围中,陆续离开。李沐棉因为要整理并复核完一份涉及多个部门数据的周度汇总报告,留到了最后。她希望这份报告不仅仅是数据的罗列,更能体现出一定的趋势分析和初步洞察,这是她自我要求的成长。
就在她准备关电脑时,陈铭助理步履匆匆地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他手里紧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语气焦急地对着那头低吼:
“……确定是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人已经在医院了?……我知道!我知道总裁晚上还有个跨时区的战略复盘视频会议没吃晚饭!但王厨师长突然倒下了,其他人做的那些东西……你我都清楚,总裁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唉!这可怎么办!”
王厨师长!贺氏为贺其琛特聘的那位资深、且是唯一能偶尔让他动几筷子的厨师长,突发急病!
李沐棉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来了!就是现在!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快步走到焦头烂额的陈铭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坚定:“陈特助,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试试为总裁准备今晚的晚餐。”
陈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犹豫:“你?木棉,我知道你手艺可能不错,上次那碗粥也确实……但那毕竟是流食,相对简单!总裁的晚餐……哪怕他吃得再少,要求也极高,而且他现在肠胃不适,万一……”
“正因为他现在肠胃脆弱,才更需要专业、温和且能快速补充能量、安抚胃肠的食物。”李沐棉打断他,眼神清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浮的表象,“我系统学习过药膳知识,很清楚这个时候什么该吃,什么绝对不能碰。食材的性味归经,搭配的君臣佐使,我都心中有数。陈特助,请再相信我一次。如果总裁有任何不满,或者餐食有任何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立刻离职,绝无怨言。”
她的自信、她的条理、她眼神中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笃定,以及眼下这确实无人可用的绝境,最终击穿了陈铭最后的犹豫。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那里仿佛萦绕着无形的低气压,他一咬牙,几乎是孤注一掷地低吼道:“好!就再信你一次!用顶楼小厨房,所有食材、设备,权限全开!需要什么特殊材料,立刻告诉我,我让人十分钟内送上来!务必……务必让他能吃下一点东西!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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