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但这更复杂,风险也更高。”美里解释道,“EVA的神经连接系统并非为多人设计。双人驾驶意味着需要构建一个临时的、共享的神经回路,将两个驾驶员的精神、感官甚至痛觉在某种程度上连接起来。这需要极高的同步率契合度以及驾驶员之间难以言喻的默契。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精神污染、意识混乱甚至崩溃。但你和丽与零号机的同步率都相当高,而且…”她顿了顿,“你们在战场上,似乎有过一次…短暂的、非主动的‘共鸣’?律子博士认为,这或许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方向。”
替补?双人驾驶?和绫波丽?徐楠博的脑子有点乱。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人偶一样的少女?和她共享神经连接?光是想象那种场景,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当然,这只是一个预案。目前最现实的,是你作为丽的替补。”美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别想太多。具体安排,等丽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一丝深意,“对了,丽在隔壁病房。她的伤…比你重。”
门轻轻关上。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和徐楠博自己的心跳。
比他重…徐楠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战斗结束时看到的画面:零号机腰侧撕裂的装甲,绫波丽按着腰侧、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还有她那苍白到透明的脸…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掀开被子,忍着全身的酸痛,扶着床沿,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每走一步,肋下和肩部的伤处都传来清晰的刺痛,但他咬着牙,一步步挪向门口。
隔壁病房的门虚掩着。徐楠博轻轻推开一条缝。
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被切割成几道苍白的光柱,斜斜地洒在病房内。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房间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低沉的嗡鸣。
绫波丽就靠坐在病床上。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越发显得身形纤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淡蓝色的短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右眼被绷带缠住,嘴唇也毫无血色,微微抿着。
最刺眼的是她的腰侧。宽大的病号服下,能隐约看到缠绕的厚厚绷带,靠近边缘的地方,似乎还有一点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晕染出来,在白布上显得格外狰狞。
她没有看门口,也没有看任何仪器。那双如同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向窗外。
窗外,并非蓝天白云或绿树成荫。第三新东京市的地表景象被巨大的地下都市结构所取代。映入眼帘的,是冰冷、厚重、泛着金属冷光的巨大垂直装甲板,一层层向上延伸,构成一个压抑而坚固的钢铁囚笼。阳光只能从装甲板之间狭窄的缝隙艰难地透入些许,在地底深处投下长长的、冰冷的阴影。远处,巨大的机械臂在无声地移动,焊接的火花偶尔闪烁,如同这个钢铁巨兽体内微弱的脉搏。
她就那样看着,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仿佛穿透了那冰冷的装甲,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空白,没有痛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的孤独感,却比任何哭泣或哀伤都更加强烈地弥漫在空气中。
徐楠博站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他见过她战斗时的沉默精准,见过她日常的机械漠然,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蒙上尘埃的精致瓷器,随时可能碎裂。
他轻轻敲了敲门。
绫波丽似乎被这细微的声响惊动,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眸,如同两颗冰冷的宝石,毫无波澜地看向门口,落在徐楠博身上。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扫过他缠着绷带的肩膀和肋下,最后又落回他的眼睛。整个过程,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绫波…同学。”徐楠博有些局促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他扶着门框,慢慢挪进病房,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绫波丽看着他,沉默。几秒钟后,她才用那特有的、毫无起伏的、清冷得如同电子合成音般的声线回答:“没有生命危险。这是任务的一部分。”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那冰冷的装甲板,仿佛那才是她唯一熟悉的世界。
任务的一部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像针一样扎在徐楠博心上。他看着她腰侧绷带上那抹刺目的暗红,想到她当时为了替自己挡下攻击而受的伤,想到她强忍着痛楚操控零号机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股强烈的自责和难以言喻的怜惜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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