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那场风波,宛如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潭,涟漪尚未泛起,便已悄然消散于无形。一个无足轻重的秀女,一次微不足道的训诫,在这巍峨宏大、等级森严的宫廷叙事长卷里,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寥寥几笔,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便被岁月匆匆掩埋。
唯有钟粹宫的空气里,悄然弥漫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变化,似有若无,却让人隐隐不安。
刘嫔依旧神色淡然,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波澜不惊,静谧得让人难以捉摸。可请安时,她那原本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的目光,在白清漪身上停留的时长,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长了一瞬。那一瞬的目光交汇,仿佛蕴含着无数难以言说的深意,让白清漪的心中微微一紧。赵月娥和沈婉如看向白清漪的眼神,则如同精密的仪器,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重新评估这个曾被她们忽视的存在;而疏离的态度,又似在她与她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白清漪对此仿若未觉,依旧每日按部就班地请安、诵书、习字。清晨,她身着素色衣衫,迈着轻盈而沉稳的步伐前往正殿请安,举止优雅得体;午后,她端坐在书案前,专注地诵读着经典书籍,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傍晚,她手持毛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地习字,笔下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蕴含着她内心的坚韧与不屈。偶尔,她也会在庭院中悠然散步,欣赏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感受着大自然的宁静与美好。她的日子,如同一口古井,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外界的纷纷扰扰,皆被她隔绝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白清漪的心中,正悄然酝酿着一场风暴,一场为了在这残酷宫廷中生存下去的风暴。正如尼采所说:“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强大。”她深知,在这宫廷的斗争中,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划过宫墙,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宫中各处分发的炭火份额也渐渐多了起来。这炭火,在寒冷刺骨的冬日里,便是宫人们抵御严寒、温暖身心的唯一依靠,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人带来希望和慰藉。
这日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给古老的宫殿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云雀领着两个粗使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本月份例的炭抬进了凝香阁。那炭是上好的银霜炭,按常理,该是毫无烟气的,如同纯净无暇的宝石。云雀一边指挥着太监将炭归置到角落的炭笼里,一边皱着鼻子,像一只警觉的小兽,小声嘀咕:“这炭……味道好像不太对。”她的声音虽小,却在这寂静的凝香阁里格外清晰。
白清漪正专注地临摹着一本帖,笔下的字迹如行云流水,仿佛带着一种灵动的美感。闻言,她轻轻搁下笔,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她拿起一块炭,入手沉实,表面覆着一层银灰色的霜状物,乍一看,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当她凑近仔细闻时,确实有一股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酸涩气味,如幽灵般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是哪里不对吗,小姐?”云雀有些担忧地问,眼神中满是关切。自从太后寿辰那日后,她对这些份例东西就格外上心,仿佛守护着白清漪的每一道防线,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白清漪没说话,用火钳夹起几块炭,放入黄铜炭盆中,点燃。初时,火焰正常,如一朵绽放的红花,热烈而鲜艳,并无异样。但烧了片刻,随着炭火渐渐发红,一股略显刺鼻的烟气便开始弥漫开来,虽不浓烈,却如细针般,足以让靠近的人感到喉咙不适,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扼住咽喉。
“这炭……怕是受了潮,或是掺了别的东西。”云雀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忧虑。
白清漪盯着那跳跃的火苗,眸色深沉如夜,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内务府克扣份例,以次充好,在这宫里是常有的事,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但前世,她直到很久以后才隐约察觉炭火有问题,那时已是深冬,她因吸入过多劣炭产生的烟气,咳了小半个月,人也憔悴了许多,仿佛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这一次,问题似乎出现得更早了,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巧合?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如同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她想起前几日去正殿请安时,隐约听到刘嫔跟身边的嬷嬷提起,今年宫中用度紧张,各处的份例可能都要俭省些。这看似合理的原因,却让她心中疑云更重,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心头。她深知,在这宫廷里,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隐藏着深意,不能轻易相信表面的说辞。
“把炭盆先挪到窗边,窗户开条缝。”白清漪吩咐道,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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