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你……”晓晓惊讶地站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打断。“林晓晓！”他的声音又急又沉，带着明显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拉黑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向晓晓，把她彻底砸懵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顾言。他一向冷静，克制，说话条理清晰，何曾这样语无伦次、口不择言过？他此刻的样子，更像是一只被触怒了逆鳞的困兽，焦躁，不安，甚至……脆弱？看着他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底尚未褪去的惊惶，听着他声音里那丝掩饰不住的颤抖，晓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悸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意？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解释：“我……我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拉黑？我没有拉黑你啊……”她慌忙低头检查手机，长按开机键，屏幕果然一片漆黑。“你看，是真的没电了。”顾言死死地盯着她，又盯着她手中毫无反应的手机，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眼神里的风暴却似乎因为这个小乌龙而停滞了一瞬，但那股强烈的后怕和怒气并未消散。“就算没电了，你也不能不说一声就走！”他的语气依旧强硬，但仔细听，却能发现那强硬底下，是未曾平复的惊慌，“你知不知道我……我……”他想说“我有多担心”，但话到嘴边，却被某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堵了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红的鼻尖上，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所有苛责的话语忽然都哽在了喉咙里。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近乎叹息的、带着极致压抑和复杂情感的低语，融入了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笨蛋……我是来找你的。”这句话，不再是昨夜那般模糊的梦呓。
它清晰，低沉，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带着未散的惊慌，带着一丝无奈的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在意。晓晓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的风暴似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像幽深的漩涡，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周围的世界，车流声，行人的话语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糊。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这个清冷的街心公园里，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那层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为“兄妹”的薄冰，在这一刻，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合风吹过，带着雨后的凉意，卷起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脚边掠过。顾言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和那句脱口而出的话里蕴含的、超越界限的情感。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抬手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湿的、依旧凌乱的头发，试图重新拾回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部分平日的淡然，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下次……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地走掉。”晓晓还沉浸在刚才那句“笨蛋，我是来找你的”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看着他微红的耳根，一个大胆的、带着点试探意味的念头，悄然萌芽。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撒娇意味，反驳道：“可是……你昨晚那么冷淡，句句不离‘项目’、‘合作伙伴’，好像我的出现很多余，很打扰你一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嘛。”这句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她昨晚确实感到的委屈和难堪，假的则是……她此刻更想看到的，是他更多的反应。果然，顾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深邃难辨。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与内心的某种冲动抗争。最终，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妥协般的无奈：“没有觉得你多余。”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也没有觉得打扰。”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表达的、最接近安抚的极限了。
晓晓的心，因为这句算不上甜言蜜语的话，却又奇异地柔软了下来。她看着他，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勾勒出他清晰俊朗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底那抹尚未完全消散的、因她而起的惊惶。她忽然觉得，这一夜的辗转反侧，清晨的仓皇逃离，以及此刻站在冷风里的对峙，似乎……都值得了。至少，她看到了他冷静面具下的裂痕。至少，她确认了，他是在意她的。远超乎“哥哥”对“妹妹”的在意。“那……”晓晓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仰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你现在……是来接我回去的吗？”顾言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她的眼睛还带着一点点红肿，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星辰。因为寒冷，她的鼻尖和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脆弱又倔强。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句“我来找你”，已经耗尽了他此刻大部分的勇气和克制。接她回去？回哪里？酒店？然后呢？继续那尴尬的、隔着一条沙发距离的同处一室？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那层被冲动打破的窗户纸，窟窿就在眼前，但他是否要亲手将它彻底撕开？然而，在对上她那双充满期待和依赖的眼睛时，所有理智的权衡和犹豫，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簇因为找到她而重新燃起的、带着灼人温度的火苗。他看着她，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太多未竟的言语和挣扎的情感。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嗯。”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伸出手，不是去牵她，而是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肩上那个并不沉重的背包，拎在自己手里。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照顾和占有意味。“走吧。”他转过身，迈开步子，但速度却放得很慢，明显是在迁就她的步调。晓晓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一如既往挺拔却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紧绷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交织在一起，最终却汇成一种暖洋洋的、让人想要落泪的悸动。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阴霾，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穿过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朝着酒店的方向回去。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顾言的内心在进行着怎样激烈的天人交战？那句未能完全挑明的情感，回到酒店那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后，又将如何发展？是继续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还是会被某个意外的契机彻底引爆？而晓晓，在确认了他的在意之后，是满足于现状，还是会鼓起勇气，想要更多？回酒店的路很短，却又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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