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不再是简单的帷幕,而是一块裹挟着太古寒意的黑曜石,自天穹无声无息地压落,将埃利都城外的密林吞噬得滴水不剩。
空气仿佛凝固的深海,每一寸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最后一缕暮光如同被猎手割断的动脉,迅速被古老树冠那层层叠叠的黑色深渊所吸干。
只余下几点微小、冷酷的星光,它们像诸神在遗忘角落洒落的碎屑,穿越厚如铅板的枝叶,在潮湿、黏腻的空气中投下破碎、颤抖的光斑。
月光彻底缺席,无论是被云层遮蔽还是尚未苏醒,林中便只剩下深蓝与墨黑交织的炼狱之色。
万籁俱寂,是世界在倾听一个不可名状的秘密。
唯有风,它不再是简单的气流,而是如数不清的幽魂,在比肩接踵的树梢间发出的低吟。
如同远古神灵在时间长河中的哀叹与絮语,又像是某种沉睡中的、远超凡人理解的伟大存在,在梦中微微翻身,引发的宇宙微震。
腐殖土吸饱了白昼的雨水,女神们的每一步都踏出轻微而黏着的“咕啾”声。
那声音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被放大,是大地这古老的生灵本身,正在以一种心跳般的节奏,回应着来访者的脚步。
没有道路,亦无任何凡人可见的标记。
唯有神只的直觉,或某种源自命运深处的、不可言说的牵引,引导着这三位未来成为至高的存在。
弗丽嘉、伊西斯、赫斯提亚,此时正向着密林最深处、那不可见之地、那禁忌与启示并存的神秘疆域迈进。
这里的树木愈发高大、愈发古老,它们不再是植物,而是化为支撑天地的巨灵。
树干上覆满厚重的、铁锈色的苔藓,宛如沉睡巨灵身上腐朽而坚硬的鳞甲。
藤蔓如择人而噬的毒蛇,自高不可及的枝头垂落,在夜风中带着寒意微微摇曳,在无声地试探来者的灵魂是否具备踏入禁地的资格。
空气愈发潮湿、清冷,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夹杂着浓郁的树脂味、腐败叶片的死亡气息。
以及某种清澈、冰凉到极致的香气——那不是凡世的花香,更像是月光被封存于植物的脉络之中,又像是某座神殿的冰冷呼吸。
正从遥远的距离轻轻飘来,勾引着她们的探寻之心。
最初,那只是一道微弱到需要神力才能捕捉的光,幽蓝如月影初升时的第一抹冷辉,悬浮于林间空地之上,柔和却带着无可匹敌的神性威压。
随着脚步的接近,那光晕骤然扩大,如同有无形的手将夜幕撕开,显露出一座隐匿于自然之中的神殿轮廓。
它并非由凡间常见的泥砖或石块砌成,而是由月光凝结、树灵编织、太初之水与星尘共同塑造而成,散发着亘古永恒的冰冷美感。
“那就是妮卡尔的神殿,”弗丽嘉的蓝眸中命运的丝线疯狂闪烁,织出一片警示的幻影。
她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压低到只有她们彼此能听见,带着毋庸置疑的决断:“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会唤醒那一位!”
“你的意思是,另一个时间线的她吗?
毕竟,这里的众神们本就因提亚马特的诅咒而变得面目全非,理性与感性相互撕扯,变得扭曲又混乱。”
伊西斯抬起右手,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对神只本质的深刻洞察。
听到她们的对话,赫斯提亚才更深刻地理解了夜母所谓“时间错乱”的恐怖含义。
她不禁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对未知神性的敬畏:“所以,妮卡尔在另一个时间线是什么?”
弗丽嘉的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前方。
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指向那神殿,淡然一笑,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答案就在这座神殿中,你们应该能感应到这神殿所承载的另一种古老气息。”
话音刚落,赫斯提亚和伊西斯也随着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只见神殿静谧而庄严地伫立在密林最深处,被古树的枝干半掩,却丝毫不显局促,反而如同它本就属于这片黑暗与神秘的一部分。
神殿外墙由某种泛着银辉的、极致冰冷的材质构成,或许是抛光到极致的黑曜石,或许是凡人未曾命名的月晶。
表面流动着如水般、带着清冷神性的微光,映照出周围树影的摇曳,却不见一丝凡尘的污秽。
神殿没有过多的装饰,唯有一道优雅、令人心生敬畏的拱门,门楣上雕刻着波浪与新月相交的图纹,象征水与夜晚的交融、生命与神秘的循环。
门前,一池静如镜面的深水倒映着夜空,却奇异地不见月影——因为月亮尚未升起,又或者,它正藏于水中,等待被神只唤醒。
“月亮!”赫斯提亚和伊西斯几乎是同一时间,本能地脱口而出,她们的眼神中同时闪烁出神性顿悟的光芒。
弗丽嘉露出了一抹洞察世事的满意弧度。
她轻笑一声,声音如冰雪消融后的清泉:“对,我来的时间比你们早一点。从埃利都那些信仰恩基的人类口中,我听到了一种古老又有趣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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