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林一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进出租屋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 “咔嗒” 亮起,昏黄的光线下,墙壁上的霉斑像地图一样蔓延,从一楼一直爬到三楼,像是这座老楼永远擦不掉的伤疤。楼梯扶手锈迹斑斑,一摸就能沾一手棕红色的锈屑,他攥着扶手往上走,掌心很快就被染得发暗 —— 这扶手他已经摸了三年,从刚搬来时的勉强光滑,到现在的坑坑洼洼,就像他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一天比一天粗糙。
他掏出钥匙开门,锁芯 “咔嗒咔嗒” 响了三下才勉强转动。这把锁是房东十年前装的,早就不灵活了,每次开门都要费半天劲,有时候钥匙插进去,得左右摇晃好几下才能打开。有一次他加班到凌晨,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孔,在楼道里冻了半小时,最后还是邻居帮他用润滑油勉强弄开的。从那以后,他每次出门前都会在钥匙上涂一点凡士林,就像在给自己的生活贴一层脆弱的保护膜。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隔壁厨房飘来的油烟味。出租屋只有十五平米,摆了一张硬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和一张缺了腿的书桌后,剩下的空间连转身都费劲。书桌是他从二手市场花五十块钱买的,桌腿缺一截,他用几块砖头垫在下面才勉强放平,每次打字时,桌面都会轻微晃动,像在跟他一起叹息。窗户正对着隔壁楼的墙,距离只有两米远,白天也照不进多少阳光,晚上更是漆黑一片,只有书桌上那盏二十块钱买的台灯,能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灯光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黄色,像蒙上了一层灰。
林一把双肩包往椅子上一扔,包带 “啪” 地砸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泡面桶晃了晃。泡面桶是上周在超市买的,十二块八一大包,里面有三包面饼,这是最后一包了。他没开灯,径直走到窗边,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 这手机是他三年前买的,屏幕边角已经摔裂了,电池也不太好用,充一次电只能用大半天,可他一直没舍得换,毕竟换个手机至少要两千块,够他交半个月的房租。
工作群里还在热闹地聊着天,消息提示音 “叮咚叮咚” 响个不停。李薇发了一张聚餐的照片,九宫格图片里,王浩举着啤酒杯笑,啤酒沫沾在嘴角都没擦,张哥坐在中间,面前摆着一大盘小龙虾,红色的虾壳堆得像小山,其他人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手机拍照,脸上满是笑意。配文是 “加班后的小聚餐,张哥请客就是大气!开心到飞起~”,下面跟着一连串的点赞和评论:“羡慕薇姐!下次能不能带上我呀?”“张哥太给力了,跟着张哥有肉吃!”“浩哥酒量可以啊,下次咱们单挑!”
林一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指尖冰凉。他想起晚上加班结束时,王浩故意在他面前扯着嗓子喊:“大家晚上去吃小龙虾啊,张哥请客,都别迟到!” 当时他正在收拾文件,听见这话,心里还泛起一丝期待 —— 他来公司快一年了,从来没参加过部门聚餐,每次大家聚餐,要么没人叫他,要么他正好在加班。他以为这次不一样,毕竟王浩喊的是 “大家”,可等他收拾好文件,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工位上还放着没来得及带走的笔记本。
他点开和王浩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上周 —— 他问王浩 “这份客户资料是不是要按日期分类”,对方到现在都没回复。聊天记录往上翻,全是他主动发的消息:“浩哥,这个报表格式对吗?”“浩哥,张哥要的文件我放您桌上了。”“浩哥,您让我复印的资料弄好了。” 每一条消息后面,都是长长的沉默,只有偶尔几条,王浩会回复一个 “嗯” 或者 “知道了”,连多余的字都没有。
他又点开和大学室友的群聊,群名叫 “青春不散场”,可里面最新的消息是上个月的。室友 A 发了结婚请柬,配文是 “兄弟们,我要结婚了,有空的都来啊!”,下面跟着室友 B 和室友 C 的祝福:“恭喜恭喜!一定到!”“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只有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话。他不是不想祝福,是怕自己说的话没人接,更怕室友问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连回去的路费都凑不齐,更别说份子钱了。
群里的聊天记录往上翻,全是室友们的生活分享:室友 B 晒了新买的车,黑色的 SUV,配文是 “奋斗三年,终于有车了!”;室友 C 发了升职通知书,照片里他穿着西装,笑得一脸得意;室友 A 则经常发和女朋友的合照,两人去旅游、去吃大餐、去看电影,每一张照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而他,从来没在群里发过消息。不是不想发,是没什么可发的 —— 他没有新车,没有升职,没有女朋友,有的只是挤不完的地铁、做不完的杂活和扣不完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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