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像无数冰冷的针尖,砸在办公楼的玻璃窗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林一坐在工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垫边缘 —— 那是小陈去年生日时送他的,天蓝色的底色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熊的耳朵边缘已经被他反复揉搓得起了毛,露出里面泛白的布料,像他此刻被揉得皱巴巴的心。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 “哒哒” 声、打印机偶尔的 “嗡鸣”,以及李姐和王哥压低的说笑声。李姐的笑声带着刻意的甜腻,王哥的附和则粗声粗气,两人的声音像两根细细的棉线,缠绕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林一紧紧裹在中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昨天提交离职申请后,张主任没再找他麻烦,大概是觉得 “即将走人的人没必要再费心思”,可李姐和王哥的 “热情” 却突然高涨起来。早上刚到办公室,林一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李姐就端着一杯菊花茶走了过来。杯子是她平时不用的旧搪瓷杯,杯口边缘有一圈褐色的茶渍,茶水里飘着几片干枯发黄的菊花,像泡发的枯叶,连热气都透着一股敷衍的凉。
“林一啊,快尝尝姐泡的菊花茶。” 李姐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虚假的关切,她把杯子往林一桌上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 “哐当” 一声轻响,“你最近肯定压力大,看你脸色都不好,喝点这个败败火,对身体好。”
林一看着那杯颜色浑浊的菊花茶,鼻腔里钻进一股淡淡的霉味 —— 那菊花大概是放了很久的陈货,连香气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清楚地记得,上个月张晓萌随口提了一句 “最近上火,喉咙疼”,李姐第二天一早就从家里带来了一罐包装精美的杭白菊,还特意用自己的粉色保温杯泡好,双手递到张晓萌面前,笑着说:“晓萌,这菊花是我托杭州的亲戚寄来的新茶,比外面买的甜,你多喝点,润嗓子。”
同样是 “上火”,同样是 “关心”,到了他这里,却成了一杯用旧杯子泡的陈菊花。林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李姐此刻的笑容,冷得让人心头发堵。
“谢谢李姐,我不渴。” 林一勉强扯了扯嘴角,把杯子往旁边推了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李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角的细纹瞬间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王哥身边,背对着林一,嘴唇快速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有几个字飘进林一的耳朵里:“给脸不要脸…… 好心当成驴肝肺……”
王哥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他用眼角偷偷瞟了林一一眼,那眼神像带着钩子,刮得林一皮肤发紧。林一假装没看见,低头打开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昨天没整理完的年度会议资料,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无数只黑色的小蚂蚁,在眼前爬来爬去,可他的目光却怎么也聚焦不起来 —— 李姐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上,隐隐作痛。
小陈坐在他斜对面,刚才的一幕她全看在眼里。她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想站起来跟林一说话,可刚抬起屁股,就对上了李姐投过来的眼神。李姐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的警告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小陈的勇气。小陈抿了抿嘴唇,又慢慢坐了回去,只是偶尔会偷偷抬起头,用眼角瞟林一,眼神里满是歉意,像做错事的孩子。
林一假装没注意到小陈的目光,手指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敲击着,屏幕上的光标闪了又闪,却始终没打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想起自己刚入职时,也是这样坐在这个工位上,心里满是期待 —— 他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和同事友好相处,就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没有背景的人,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狂风的吹打。
上午十一点多,王哥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过来,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像在宣告自己的到来。他走到林一身边,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手上的烟味混合着汗味,呛得林一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一,帮哥个忙。” 王哥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周围的同事都能听到,“把这份文件复印十份,送到各个部门去。哥这忙着整理季度报表,实在没时间,你看你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对吧?”
林一抬起头,看着王哥手里的文件 —— 那是各部门的考勤表,明明是王哥的本职工作,可他却总是以 “忙” 为借口,把活儿推给别人。以前林一从没拒绝过,他以为 “互相帮忙” 能拉近和同事的关系,可现在他才明白,对王哥这样的人来说,他的 “帮忙” 不过是理所当然的 “使唤”。
“王哥,我这边还有会议资料要整理,张主任说下午就要用。” 林一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他不想再做这些额外的活儿,尤其是在他即将离开的这几天,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不想再被人当 “软柿子” 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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