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凌晨,天还没亮透,只有东边天际泛着一点微弱的鱼肚白,像被墨汁晕开的宣纸边缘,勉强透出一丝光亮。林一已经在街头走了整整四个小时,双脚被磨得生疼,袜子早就被汗水浸透,又被冷风一吹,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地凉。裤脚沾满了路边积水溅起的泥点,在路灯下结成了细小的冰碴,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布料摩擦的 “沙沙” 声,像极了他此刻压抑的心跳。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脸上,带着深秋的凛冽。他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可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天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你爸今天吃不下饭,就喝了点粥,晚上咳得厉害,我看着心里难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早已疲惫不堪的心上。
就在他走到街角第三个十字路口时,一家亮着灯的五金店突然闯入视线,像黑夜里的一盏灯,瞬间抓住了他的注意力。红色的 “便民五金” 招牌用铁丝固定在门框上方,边缘的油漆已经有些剥落,却在昏暗中格外醒目。橱窗里整齐摆放着各种工具:银色的锤子挂在挂钩上,手柄缠着防滑的橡胶套;不同型号的扳手排成一排,金属表面反射着灯光;还有一卷卷缠着胶带的铁丝,堆放在玻璃柜的角落。玻璃上贴着一张泛黄的 “24 小时营业” 贴纸,边角已经卷起,门帘是深蓝色的帆布材质,缝隙里透出暖橙色的灯光 —— 那是这条冷清空荡的街道上,唯一的烟火气。
林一的脚步突然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他盯着五金店的橱窗,眼神空洞,瞳孔里映着那些冰冷的工具,脑海里却翻涌着无数混乱的念头,像一锅煮沸的粥,找不到头绪。
昨天深夜,他在公交站台前下定决心要坚持下去,要靠合法的证据让张总受到惩罚,要凑齐父亲的手术费。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掏出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勇气又瞬间崩塌了 —— 一股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客厅的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冰冷的水顺着墙角往下流,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本就破旧的木地板被水泡得发胀,翘起来的边缘像一张张咧开的嘴,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墙皮因为受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有的地方还长了绿色的霉斑,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赶紧跑到厨房,发现是水管接口处爆裂了,水正从裂缝里 “哗哗” 地往外流,溅得满地都是。他找了块抹布堵住裂缝,可水流太急,抹布很快就被冲开。他拿起手机给物业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物业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睡意:“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你房租都快到期了,先把欠的一个月房租交了,我们再派人过去修。”
“可是水管爆了,家里都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能不能通融一下?” 林一急切地恳求,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
“通融不了,公司有规定,不交房租不给修。” 对方说完,就 “啪” 地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
他握着手机,站在冰冷的水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想自己动手修水管,可翻遍了家里的工具箱 —— 那是他刚租房时买的二手工具箱,里面只有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和一把断了柄的钳子,连一把像样的扳手都没有。他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积水,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现在,这家五金店就在眼前,里面有他需要的所有工具。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 —— 里面存着小李昨天转给他的两千块钱。昨天晚上,小李在微信里说:“林一,这是我跟闺蜜借的,你先拿着,虽然不多,总能帮上点忙。你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笔钱是父亲手术费的一部分,他不能动,哪怕只是买一把几十块钱的扳手,他也舍不得。
更何况,他现在站在这里,盯着那些冰冷的工具,心里想的却不是修水管,而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昨天晚上,他在公司加班整理张总贪腐证据时,无意间看到了张总落在办公桌上的日程表。表格上用红色的笔标注着:“10 月 28 日早上 8 点,诚信商贸公司对账,带保镖 2 人。” 他心里一动 ——“诚信商贸公司” 是张总贪腐的关键,之前他收集到的合同复印件里,很多款项都是通过这家公司走账的。如果能拍到张总与 “诚信商贸公司” 负责人交易的照片,拿到他们洗钱的证据,检察院就能立刻对张总采取行动,父亲的手术费也能通过追回的赃款得到解决。
可他也清楚,张总为人谨慎,每次去 “诚信商贸公司” 都会带着两个保镖,身材高大,据说以前是练过的。他之前尝试过靠近 “诚信商贸公司”,刚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对方态度强硬地问:“你找谁?有预约吗?没有就赶紧走,别在这里晃悠。” 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更别说拍到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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