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城,一座被谎言精心粉饰的森森白骨之城。
无处不在的“无垢阵”无声运转,将每一寸染血的砖石、每一缕污秽的尘埃都悄然吸纳、转化,只留下令人窒息的、病态的洁白。
正午的炽阳悬在当空,将这死寂的白反射得愈发刺眼。
城中广场,巨大的玄冥圣教神像下,例行膜拜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动作划一,神情麻木。
突然,那尊神像平滑如镜的底座,毫无征兆地泛起剧烈涟漪,光影扭曲,一道由纯粹能量构成、边缘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投影,骤然凝聚在半空。
是城主历万钧。
那张平日里深藏不露的面孔,此刻扭曲得如同地渊爬出的恶鬼。
滔天的杀意和暴怒凝成实质的黑色煞气,缠绕着他庞大的虚影,每一次翻涌都让下方广场坚硬的“无垢”石面无声地龟裂出细密的纹路。
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每一个字都狠狠凿进每一个匍匐在地的尘民的灵魂深处:
“吾儿……碎星海……陨落!”
声音不大,却瞬间抽空了广场上所有的空气。
死寂,绝对的死寂。
紧接着,是无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以及牙齿无法控制地咯咯作响的碰撞声。
所有头颅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连广场边缘几株同样被“无垢”得苍白如纸的奇树,枝叶都在无声地簌簌发抖。
远处,一座同样洁白得耀眼的精致楼阁露台上,城主六夫人张芯正端着一盏温润的玉杯。
当那蕴含着无尽绝望与暴戾的宣告炸响时,她全身猛地一僵,手中价值连城的玉杯“啪”地一声摔落在地,碎裂的玉片和微烫的茶水溅湿了华贵的裙裾。
她毫无所觉,只是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比身上衣裳还要惨白,一只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玉石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历无涯……陨落了?”她失神地喃喃,随即一个更惊悚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她,“雪儿,我的雪儿还在他身边。”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望向天空的那道虚影,神情恍惚,历无涯已死,雪儿还能有活路吗?恐怕,历万钧会让所有参与的人陪葬。
历万钧的虚影不再有任何言语,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钉向碎星海的方向。
下一刻,他庞大的投影骤然收缩、坍陷,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漆黑厉芒。
厉芒所过之处,无垢城上空那层虚假的“无垢”天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其后幽暗冰冷的虚空本质。
厉芒瞬息远去,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缓慢弥合的空间裂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这座苍白城池的上空。
恐怖的威压余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落,广场上大片修为低微的尘民和奴隶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七窍渗出暗红的血丝。
无垢城最深的根基之下,是另一重天地。
这里没有虚假的洁白,只有浓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猩红。
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央,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血池在缓缓翻腾、蠕动。
池面不是水波,而是粘稠血浆构成的漩涡,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深处挣扎着浮起、破裂,发出“啵啵”的轻响,释放出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和一种诡异的的生命气息。
池壁并非岩石,而是无数粗大的、盘根错节的暗红色血管状物虬结而成,如同活物的内脏,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搏动。
“咕噜……”
血池中央,一个巨大的血浆气泡猛地鼓起、破裂,一道矫健的身影破开粘稠的血浪,猛地坐起。
是李墨轩。
他剧烈地喘息着,粘稠的血浆顺着他精赤的、线条分明的上身流淌下来,露出下方新生的、泛着淡淡玉石光泽的皮肤。
他眼中还残留着一丝从死亡深渊爬回人世的迷茫,随即被惊疑取代。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上方那瞬间爆发又急速远去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彻底激怒。
“历万钧?如此暴怒……碎星海方向?”他低声自语,眉头紧锁,“陆小子……”一个极其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用力甩了甩头,甩开发梢滴落的血珠,开始检视自身。
一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奔涌咆哮,血肉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雷霆在轰鸣、在淬炼。
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壁垒早已不复存在,一种更宏大、更接近天地本源的力量感充盈全身,只差那临门一脚的顿悟,便能推开元婴的大门。
血池那污秽而庞大的力量,竟被他体内蛰伏的龙气在濒死之际强行炼化了一部分,成了破境的资粮。
“因祸得福?呵……”
李墨轩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毫无喜色,只有凝重。
历万钧暴怒离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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