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倾泻,无情地冲刷着焦黑的大地,也冲刷着陆沉玉身上凝固的血痂和沾染的尘埃。
伤口被冰冷的雨水浸透,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撕裂的钝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像,目光死死钉在深坑中心那具彻底失去生机的残躯上。
历万钧死了。眉心的那一点殷红,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眼。
结束了。
这个念头在陆沉玉脑中盘旋,却没有带来丝毫的解脱或快意,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一幕幕惨烈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回,与眼前这具残破的尸体交织在一起。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赢了,或者说,活下来了。代价是身边所有并肩作战的袍泽,又一次,只剩下了他一个。
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尤其是经脉深处,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搅动。
那是强行催动第四剑带来的反噬,经脉寸寸断裂的痛楚,几乎让他昏厥。
太虚衍道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古朴的剑身静静的沉寂在识海中,昔日傲娇的剑灵依然陷入了沉睡。
他尝试着挪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泥泞里。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就在这时,体内深处,两股微弱的力量悄然运转起来。
一股是《灵犀千叠诀》带来的敏锐感知和内息流转,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残存无几的、散乱如游丝的气流,抚慰着受损的内腑。
另一股,则是《百炼不灭体》锤炼出的强悍生机,霸道地支撑着破碎的骨骼与撕裂的肌肉,强行维持着身体的架构,不让它彻底崩溃。
更深处,一股灼热的力量被唤醒——那是沉寂在血脉深处,源自涅盘秘法的朱雀精血!
它仿佛被这场惨烈的战斗和濒死的绝境所激发,滚烫而充满生机的热流,顺着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缓缓流淌、渗透。
所过之处,焦黑的经脉壁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藤,贪婪地汲取着这股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着裂痕,重新焕发出微弱的光泽!
这股修复之力霸道而直接,带来的并非舒适,而是如同将断裂的骨头强行接续、烧焦的皮肉被生生剥离重塑般的剧烈痛楚。
陆沉玉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瞬间渗出,又立刻被冰冷的雨水冲刷掉。
他必须站着,必须承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袍泽们用命为他换来的机会!
半个时辰,在无休止的剧痛和冰冷的冲刷中,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当体内那股朱雀精血的灼热感缓缓平息,经脉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稍稍缓解时,陆沉玉猛地吸了一口带着雨水腥气的冷空气。
他尝试着抬了抬手臂,沉重,剧痛依旧,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听使唤。
他又试着迈出了一步。
噗嗤!
脚深深陷入泥泞,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但他终究是站稳了,没有倒下。
行动能力,勉强恢复了。
代价是体内空空荡荡,灵海枯竭,连一丝调动灵气的力气都榨不出来。
现在的他,脆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儿,任何一个炼气期的修士都能轻易置他于死地。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历万钧的尸体上移开,投向几里外那片同样被雨水冲刷的焦土。
那里,散落着霍铁山卸下的钢铁义肢。
一步,又一步。
陆沉玉拖着如同灌满了铅块、又如同被无数刀刃切割着的残破身躯,在泥泞和碎石中艰难地跋涉。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呻吟和肌肉撕裂的剧痛。
雨水无情地鞭打在他身上,冰冷刺骨,视野模糊。
他佝偻着腰,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喘息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他踉跄着走到了那片区域。那截沉重、冰冷、此刻沾满泥水的钢铁手臂,静静地躺在泥泞中,雨水冲刷着金属表面,反射着灰暗的天光。
陆沉玉停下脚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盯着那截铁臂,仿佛看到了霍铁山挥舞着它,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发出震天的怒吼,最终又用它卸下负担,扑向敌人自爆的身影。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泥水里,冰冷的泥浆瞬间浸透了他的裤腿。
他伸出同样沾满泥污和血痂、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一点点地,握住了那冰冷的钢铁。
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掌心,直刺心底,比雨水更冷。
他试图将它拿起,手臂却因剧痛和无力而剧烈痉挛,铁臂脱手滑落,砸进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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