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荒原,夜色如墨。
惨白的月轮悬在沙丘之上,将起伏的沙海镀上一层冰冷的银霜。
一处无名沙丘的背风面,寂静被一种金属扭曲和骨骼碎裂的呻吟打破。
月光下,散落着大片扭曲断裂的机关零件和破碎的骨质碎片,如同某种庞大怪物的残骸。
一些尚未熄灭的幽绿色磷火,如同鬼魅的眼睛,在零件缝隙间明明灭灭,散发出刺鼻的腐朽气息。
在这片狼藉的中央,一个身影正剧烈地挣扎、抽搐。
那是百骸。
他由三百修士碎骨拼接而成的躯体,此刻遭受了重创。
半边身躯被恐怖的幽冥寒气彻底冻结、碎裂,露出内部纠缠的傀儡丝线和闪烁着黯淡红光的核心阵盘。
阵盘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显然受损严重。
原本由他操控、如同臂使的百具骷髅兵,此刻散落四周,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的木偶,化作一地无法动弹的碎骨。
仅存的半边身躯勉强支撑,关节处伸出的傀儡丝如同垂死的毒蛇,徒劳地扭动着,他颈骨上那半枚焦黑的孩童长命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晃动。
深紫银纹的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几处被幽绿磷火腐蚀出的焦黑破洞格外醒目。
白璃就站在他面前数丈之外,面纱遮颜,银发如瀑,周身萦绕着挥之不散的幽冥寒气。
她紫眸低垂,冰冷地俯视着地上挣扎的残骸,她的气息略显紊乱,显然之前的战斗并非毫无代价。
“嗬…嗬嗬……”
百骸破碎的胸腔里发出嘶鸣,仅存的一只骨爪深深抠进冰冷的沙砾中。、
他那由不同头骨碎片拼凑而成的脸上,魂火剧烈跳动,充满了怨毒、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圣女…圣女大人……” 他破碎的下颌骨艰难开合,声音嘶哑扭曲,“好…好狠的手段!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白璃静立不动,面纱无风自动,紫眸中冰蓝寒芒一闪而逝。
百骸的魂火死死锁定那袭紫袍,声音因激动而更加扭曲:“你…毁我阵盘!碎我骨傀!重创于我身!”
他挣扎着试图抬起残破的手臂指向白璃,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我百骸…为圣教搜寻神器线索,追缉要犯…鞠躬尽瘁!你…你身为圣女,不思庇护同袍,反下此毒手…你…你要如何向大祭司交代?!如何向圣教上下交代?!!”
他的质问如同尖刺,直指白璃行为对教廷规则和内部秩序的破坏。这是第一点攻击:打伤为圣教效力的“同袍”。
紧接着,他破碎的魂火猛地爆燃,仿佛抓住了更大的把柄:“还有!那个陆沉玉,圣教倾尽全力追捕的要犯。是你…是你放走了他!我亲眼所见!在荒原边缘,你本可轻易取其性命,却…却纵虎归山!”
他的声音充满了指控和煽动,“圣女大人!你放走圣教死敌,又重创追捕他的教众…这…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莫非你与那天阙军,早有勾结不成?!!”
第二点攻击,也是最致命的一点:放走圣教通缉的死敌陆沉玉,这不仅是失职,更隐隐指向了背叛。
沙丘上,冰冷的夜风卷起沙尘,掠过散落的碎骨和零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百骸的话语在寂静的月夜下显得格外清晰和狠辣。
他在赌,赌白璃会顾忌教廷的规则和那位深不可测的大祭司的意志,赌她不敢彻底灭口以掩盖这两件事。
白璃终于有了反应。
她微微偏了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面纱,落在百骸颈骨那半枚焦黑的长命锁上,停留了一瞬。
那紫眸深处,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是嘲弄?是悲悯?抑或只是对那扭曲执念的漠然?
无人能知。
然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百骸那跳动着怨毒魂火的头颅。
没有言语,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外泄。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只手,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指尖萦绕的幽冥寒气骤然凝聚、压缩,化作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冰晶。
并非指向百骸残存的头颅核心,而是轻轻点向他身边最近一具还算完好的骷髅兵的头骨。
嗤——!
一声轻响,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那点幽暗冰晶触及骷髅头骨的瞬间,坚硬的骨骼如同脆弱的琉璃,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细密的冰晶粉末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缓缓飘散。
这是无声的警告,也是绝对的蔑视。
做完这一切,白璃甚至没有再给百骸一个眼神。
深紫圣袍拂动,她莲足轻点虚空,身形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幽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沙丘之后,只留下原地一片更深的寒意。
以及那具在冰冷沙砾中徒劳挣扎、魂火因恐惧和屈辱而剧烈摇曳的破碎残骸。
......
万米高空,罡风凛冽,却都被一层柔和的青色光晕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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