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旋转楼梯很窄,也很暗。
路明非一手扶着冰冷锈蚀的铁栏杆,一步步往下走。
塔身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被遗忘在时间里的古老鼓点。
那件荧光黄反光背心还穿在身上,红色安全帽被他夹在腋下,嘴里还叼着那根被吮得干干净净的棒棒糖塑料棍。
路明非这副尊容,扔进春运火车站能瞬间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当他推开钟楼底层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踏入阳光下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草坪上,巷道里,建筑物的阴影中,到处都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学生。
他们或坐或站,揉着酸痛的脑袋,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地狼藉。
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人群中穿梭,给学生们递送着葡萄糖水和毛巾,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年运动会后的固定流程。
曼施坦因教授抱着一叠厚厚的维修清单,脸色比被霜打过的茄子还要紫,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计算这次学院又要为这帮小兔崽子的胡闹支付多少美金。
所有人的目光,在看见路明非的瞬间,全部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
有震惊,有敬畏,有不甘,还有那么点掩饰不住的恐惧。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走过,这条由人墙自发让开的通道,让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片硝烟还未散尽的战场上。
“妈的。”
人群里有人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粗口。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一个人……把狮心会和学生会全给灭了?”
“我不信,打死我我也不信这是真的。”
窃窃私语像是退潮后沙滩上翻涌的泡沫,在他走近时涌起,又在他经过的瞬间戛然而止,破裂成一片死寂。
路明非听见了。
但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继续往前走,走向那片草坪中央,那个紫色烟雾早已散尽的地方。
恺撒躺在那里。
太阳般耀眼的金发沾着几根狼狈的草屑,胸口那朵巨大的血花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
他的眼睛睁着,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看来麻醉剂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楚子航躺在不远处。
名刀村雨就插在他身侧的土地上,刀身在阳光下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为自己的主人感到不甘。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那双紧闭的眼睛,睫毛的轻颤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路明非在两人中间停下脚步。
他蹲下身。
“对不住了,两位。”
他轻声说。
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和趴在地上装睡的楚子航能听见。
这一世,他没有选择站在任何一方的阵营里摇旗呐喊。
他选择了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掌握棋盘的主动权。
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中,保护住那些他想要保护的人。
“路明非。”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路明非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古德里安教授。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古德里安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你把学院的两大社团,狮心会和学生会,全部……全部打败了。”
“我知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路明非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古德里安倒吸一口冷气。
他身边的施耐德教授面色铁青,半张脸都藏在呼吸器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路明非的背影,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狂妄。”
施耐德冷冷地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难道不是吗?”路明非终于转过身,看着两位表情各异的教授,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两位教授,我刚刚是不是完美演示了什么叫‘战术素养’和‘以智取胜’?”
施耐德的呼吸器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古德里安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生怕这位脾气火爆的执行部主管当场掏出炼金刀具给这个S级新生来个现场解剖。
“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学院的权威!”古德里安结结巴巴地说,脸憋得通红。
“权威?”路明非笑了,“教授,在我看来,权威是用来保护弱者的,不是用来束缚强者的。”
“而且,我记得‘自由一日’的规则里,可没说不许一个人单挑全场吧?”路明非耸了耸肩,摊开手,“我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微不足道。
这四个字,让在场所有自诩精英的学生们眼角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一个人把两个巨头社团按在地上摩擦,这叫微不足道?
这他妈是什么最新款的凡尔赛发言?
“我承认你的战术很漂亮。”施耐德冷冷地说,声音是从呼吸器里挤出来的金属摩擦声,“但你以为,这就能让你在卡塞尔学院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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