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月色昏昧。那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安陵容的心脏。她僵硬地转过身,怀中锦盒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胸口。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太后的人,还是皇后的眼睛?亦或是……那个一直隐在暗处,操控“摄魂玉”与“牵机引”的幽灵?
“你……”安陵容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发不出声。她下意识地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袖中匕首已然滑入手心,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娘娘不必紧张。”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月色终于勾勒出他大半个身形轮廓。并非太监服饰,也非侍卫装扮,而是一件深色常服,样式普通,但用料考究,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形挺拔。他并未蒙面,面容在阴影中半明半暗,只能看清一个线条硬朗的下颌,和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是你?”安陵容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御前侍卫副统领,夏刈!那个曾经护送她去西山,在她遇刺时“畏罪自尽”的夏刈!他竟然没死?!
“是奴才。”夏刈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奴才奉命在此等候娘娘,取回太后娘娘赐予娘娘之物。”
奉命?太后?!安陵容脑中嗡的一声。夏刈竟然是太后的人?!那他之前的“自尽”,是金蝉脱壳?是太后安排他假死,潜伏暗处?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这锦盒,不能给!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护身符,也是她与太后之间脆弱的联系。一旦交出,她便再无筹码。
“太后赐予本宫之物?”安陵容强作镇定,后退一步,手紧紧攥着锦盒,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后所赐,本宫自当叩谢珍藏,何劳夏大人深夜在此等候索取?本宫……本宫并未接到太后的旨意。”
夏刈的目光在她紧握锦盒的手上停顿了一瞬,那目光并无逼迫,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让安陵容无所遁形。“娘娘,”他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今夜之事,太后娘娘自有安排。此物留于娘娘身边,是祸非福。请娘娘交予奴才,奴才自会向太后娘娘复命。”
是祸非福?安陵容心中冷笑。她早已深陷祸端,何惧再多一件?这锦盒中的东西,或许就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是她保命甚至反击的利器,岂能轻易交出?
“本宫不知夏大人在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本宫只是……只是夜间难以安眠,出来走走,无意中走到此处,正要回宫。夏大人若无他事,本宫便告辞了。”
说着,她作势要转身离开。
“娘娘。”夏刈的声音倏地一冷,同时,身形微动,看似不经意,却已封住了她后退的去路。“奴才奉的是太后娘娘的密旨。娘娘今夜之行,所取之物,娘娘心中应当有数。太后娘娘体恤娘娘处境,这才让奴才前来接应,以免娘娘行差踏错,引来杀身之祸。还请娘娘,莫要自误。”
他的话语中,已带上了威胁之意。安陵容能感觉到,四周的黑暗中,似乎还有数道气息锁定着她。她已入瓮中。
冷汗,无声地滑落脊背。她环顾四周,树影幢幢,寂静无声,却杀机四伏。夏刈能在此地等她,必然已掌控了局面。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但就这么交出锦盒,她不甘心!她冒死前来,难道就为了将东西拱手让人,然后继续做那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死死盯着夏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可以谈判的余地。“太后娘娘究竟要做什么?”她压低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本宫身陷囹圄,生死一线,太后娘娘既然垂怜,何不明示?让本宫做个明白鬼,也好过稀里糊涂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夏刈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沙沙作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可闻:“娘娘可知,今夜您能平安到此,并非侥幸?”
安陵容心头一震。
“皇后娘娘对景阳宫的监视,远比娘娘所知的严密。若无太后娘娘暗中安排,调开巡视,娘娘只怕连宫门都出不来。”夏刈的目光扫过她紧握锦盒的手,“您手中的东西,是饵,也是锁。皇后的人,此刻恐怕已在来的路上。娘娘若再犹豫,奴才也保不住您。”
饵?锁?安陵容瞬间明白了。太后让她来取锦盒,既是试探她的胆量和能力,也是要将她彻底拉上太后的船。这锦盒是饵,钓的是她这条鱼,也是皇后那条更大的鱼。而她若不交出锦盒,或者拖延时间,皇后的人赶到,人赃并获,她便是私闯寿康宫、窃取宫闱秘物的死罪!太后便可借此发难,甚至……弃车保帅。
好一招一石二鸟!太后不仅要锦盒中的东西,还要借她的手,将皇后逼到明处!而她,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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