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刈回头,对她做了个“进去”的手势,自己则率先伏低身体,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安陵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心跳如擂鼓。钻过去,外面是什么?是自由,还是另一个陷阱?她没有时间犹豫。身后,是必死的绝路;眼前,至少还有一丝微光。
她一咬牙,学着夏刈的样子,伏下身,不顾左肩伤口摩擦地面的剧痛,手脚并用地向那洞口爬去。洞口狭窄,仅能容她勉强通过,粗糙的砖石边缘刮擦着她的棉袄和脸颊。黑暗,浓稠如墨,带着土腥和霉菌的气味,瞬间将她吞没。她只能凭感觉,朝着前方一点极其微弱的、似乎是夏刈移动带来的空气流动,拼命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步,也许有数百步,在安陵容几乎要窒息、左肩痛得麻木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和涌入的、更加凛冽的新鲜空气。
她手脚发软地爬出洞口,发现自己置身于城墙之外的一片荒草甸中。身后,是巍峨高耸、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的北京城墙。眼前,是茫茫无边的、被积雪覆盖的荒野,远处有零星的、昏暗的灯火,似乎是郊外的村落。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安陵容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劫后余生的战栗。
夏刈已站在几步外,正警惕地扫视四周。他走过来,将她拉起,低声道:“不能停。这里离城太近,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远离官道,找个地方藏身,等天明再作打算。”
安陵容点点头,挣扎着站起。环顾这陌生的、空旷的荒野,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无助,瞬间攫住了她。宫墙之内,她虽步步惊心,至少知道敌人在哪,规则为何。而这宫墙之外,天地广阔,却前路茫茫,杀机四伏,她该何去何从?
夏刈辨明了方向,指着东南方:“往那边走。我记得那边有个废弃的义庄,或许可以暂避风雪。”
义庄?停放无名尸首的地方?安陵容打了个寒颤,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寒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手上。安陵容的棉鞋很快被雪水浸透,双脚冻得麻木。左肩的伤口,每一次迈步都传来撕裂般的痛。但她咬着牙,紧紧跟着夏刈,不敢落下半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安陵容几乎要冻僵、体力耗尽之时,前方影影绰绰的雪光中,出现了一片低矮破败的建筑轮廓。没有灯火,死气沉沉,正是夏刈所说的义庄。
义庄大门虚掩,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夏刈示意安陵容在门外稍候,自己则抽出长刀,侧身闪了进去。片刻,里面传来他压低的声音:“进来吧,没人。”
安陵容走了进去。义庄内比外面更冷,阴气森森。正中停着几口蒙尘的薄皮棺材,空气中弥漫着朽木、香烛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腐的气息。角落里堆着些残破的纸人纸马,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微微晃动,形同鬼魅。
夏刈已检查了一圈,找了个相对背风、靠近墙角的空地,扫开灰尘,对安陵容道:“今夜只能在此将就了。生火会暴露,忍一忍。”
安陵容点点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保存一点点可怜的体温。夏刈也在她对面坐下,将长刀横在膝上,闭目养神,但耳朵却微微动着,显然在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死寂。只有风声呜咽,穿过破败的门窗,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远处,似乎有野狗的吠叫,凄厉悠长。
安陵容又冷又饿又痛,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她看着对面黑暗中夏刈模糊的轮廓,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夏爷……你救我,带我去江南,真的只是为了……纯元皇后的遗命,和寻找‘母玉’线索?”
夏刈没有睁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娘娘以为呢?”
“我不知道。”安陵容诚实地说,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只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太后势大,新帝已立,寻找‘母玉’残片,无异于大海捞针,更是与整个朝廷为敌。你冒如此奇险,所求为何?”
夏刈睁开了眼睛。在义庄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娘娘可知,纯元皇后,是如何薨逝的?”
安陵容一愣。纯元皇后早逝,宫中讳莫如深,只说是产后体虚,染病身亡。难道……
“不是病逝。”夏刈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敲在安陵容的心上,“是中毒。一种极其罕见、来自苗疆的奇毒,混在安胎药中,日积月累,侵蚀肌体,最终……血崩而亡。下毒之人,手段高明,清理干净,先帝查了许久,也只能以‘病逝’结案。”
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中毒?血崩?与她“小产”时的症状,何其相似!难道……
“而下毒之人,”夏刈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望向紫禁城的方向,“与如今宫中那位,执掌‘牵机引’、操控先帝、追杀你我的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甚至,很可能就是同一人,同一股势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