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他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村落,几缕稀薄的炊烟在寒风中歪歪扭扭地升起。村口似乎有些人在活动。
“跟紧我,低头,别乱看。”夏刈低声嘱咐,带着她,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果然聚集着几个缩着脖子、抄着手的村民,正围着一个骑着驴、穿着衙役公服的人,似乎在听他说什么。那衙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大声宣读着。
“……有京师逃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约七尺,面容凶悍,可能带有刀伤;女的年约双十,容貌清秀,左肩或有伤……凡有发现踪迹、举报属实者,赏银五十两!隐瞒包庇者,同罪论处!都听清楚没有?!”
通缉令!这么快就下来了!安陵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死死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夏刈的脚步丝毫未乱,甚至略微加快了速度,想要尽快从这群人旁边走过。
“哎!你们两个!站住!”那衙役眼尖,看到了他们,尤其是夏刈背后那用破布包裹的、长条状的物件,立刻喝问,“干什么的?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夏刈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堆起憨厚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笑,腰微微弯下,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官话答道:“回……回官爷的话,小的是打北边逃荒来的,这是俺哑巴堂妹。家里遭了瘟,活不下去了,听说南边年景好些,想去投奔个远房亲戚混口饭吃。”他说着,还扯了扯安陵容的袖子。
安陵容连忙将头垂得更低,肩膀瑟缩着,发出几声含糊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啊……啊”声,手指胡乱地比划着,一副被吓坏了的痴傻模样。
那衙役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夏刈易容后的脸粗糙凶悍,与“容貌清秀”丝毫不沾边。安陵容裹着头巾,只露出小半张蜡黄呆滞的脸,畏畏缩缩,也与通缉令上的描述大相径庭。他目光落在夏刈背后那“扁担”上:“你背上是什么?”
“是……是俺爹的棺材板,没舍得扔,寻思着到地方了,还能换几个钱……”夏刈说着,笨手笨脚地想要解下来给衙役看。
“行了行了!”衙役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嫌晦气,目光又扫过安陵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肩,但看她那副瑟缩样子,也看不出是否有伤。“赶紧走!别在这碍眼!看见生人,记得报官!”
“是是是,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夏刈连连鞠躬,拉着安陵容,匆匆离开了村口。
直到走出老远,确认无人跟踪,两人才放慢脚步。安陵容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寒风吹过,冰冷刺骨。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张无形的、名为“通缉”的大网,已经张开,悬在了他们头顶。五十两赏银,足以让许多穷苦百姓红了眼睛。
“我们必须再加快速度。”夏刈脸色凝重,“通缉令已发到京郊,很快便会传遍直隶。白天尽量避开人烟,夜里赶路。你的伤……”
“我撑得住。”安陵容咬牙道。她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
接下来的路程,愈发艰难。他们不敢进城镇,只在荒郊野岭、废弃的窑洞、破庙中歇脚。干粮很快吃完,只能靠夏刈偶尔设置简易陷阱捕捉的野兔、山鸡,或是偷挖农人地窖里冻僵的菜蔬果腹。饮水便是冰冷的雪。安陵容左肩的伤口,在缺医少药、风寒侵袭下,几次险些恶化,全靠夏刈用柳先生给的药粉和路上采集的草药勉强维持。
白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躲避着一切人迹。夜里,在寒风与野兽的嚎叫中赶路。安陵容的体力几乎耗尽,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念强撑。脚上磨出了血泡,破了又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脸上、手上的“易容”药物,在风雪和缺乏保养下,开始皲裂剥落,露出底下原本苍白的肌肤,只得用泥污胡乱遮掩。
他们听到了更多关于“京师逃犯”的传闻。版本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有说是刺王杀驾的江洋大盗,有说是拐带宫妃的侍卫,甚至有说是前朝余孽,身怀重宝……赏银也从五十两,涨到了一百两,乃至更高。沿途关卡盘查日益严密,村镇里也多了些眼神闪烁、四处打探的生面孔。
这一日,他们为了避开一处盘查严密的渡口,试图从封冻的河面绕行。河冰看似结实,却暗藏裂痕。安陵容一脚踏空,整个人向下坠去!
“小心!”夏刈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冰面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咔嚓碎裂!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安陵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骨头缝里!
夏刈低吼一声,用尽力气,将她从冰窟中拖了上来。两人滚倒在未裂的冰面上,浑身湿透。寒风一吹,湿衣瞬间结冰,如同披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
安陵容冻得嘴唇青紫,牙齿格格打颤,左肩的伤口被冰水一激,剧痛钻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夏刈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但他强行支撑着,迅速扒掉两人外面结冰的厚重外衣,从包袱里扯出最后两件相对干燥的、打着补丁的旧衣,命令道:“穿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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