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夏刈的体力已接近极限,不得不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安陵容拿出水囊,水早已冻成了冰坨。她又拿出布包里的窝窝头,窝窝头也冻得硬邦邦,两人只能就着雪,艰难地啃了几口,勉强果腹。
“休息一刻钟,必须走。”夏刈闭着眼,声音低不可闻,“这种天气,追兵出来的可能小,但也不能大意。”
安陵容点头,替他拍掉肩头的积雪。目光扫过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心中那股离别的伤感,渐渐被前路的茫然和忧惧所取代。离开了赵家那方小小的、温暖的庇护所,他们又重新暴露在了这冰冷无情、危机四伏的天地之间。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前行。小路蜿蜒,似乎真的渐渐靠近了官道方向,能隐约听到远处有车马经过的声响。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更加茂密的枯木林,以为即将看到官道时,前方小路的尽头,却出现了岔道。
一条继续向东,似乎通往官道。另一条则折向东南,没入一片更加幽深、地势起伏的丘陵地带。
“走哪条?”安陵容停下脚步,看向夏刈。
夏刈凝目望去。向东的路,看似平坦,接近官道,但也意味着可能遇到更多的行人、车马,甚至关卡盘查。向东南的路,隐入丘陵,更加隐蔽,但路况不明,且可能绕远。
“东南。”夏刈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更偏僻难行的那条。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两人转向东南。这条路果然更加难走,积雪更深,有时甚至没过小腿。丘陵起伏,他们不得不时常攀爬或下坡,对夏刈的伤口是极大的考验。但他一声不吭,咬着牙,用木棍和安陵容的搀扶,艰难前行。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越发阴沉,雪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们深入丘陵腹地,四周除了风雪和枯木,再无他物。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和不安,悄然滋生。
“歇一下。”夏刈的呼吸已乱,额头上冷汗涔涔,左肩包扎处,隐隐又有血色渗出。他靠着一块背风的巨石滑坐下去,显然已到了极限。
安陵容也累得几乎虚脱,挨着他坐下,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冻硬的窝窝头,想掰开,却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风雪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从他们侧后方的枯木丛中传来。
夏刈猛地睁眼,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右手已无声地握住了那根削尖的木棍。安陵容也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枯木丛晃动了几下,一个瘦小的、穿着破旧羊皮袄的身影,有些狼狈地钻了出来。看身形,似乎是个半大孩子,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脸上脏兮兮的,被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意外的灵活明亮,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警惕,打量着夏陵二人。
不是追兵。安陵容稍稍松了口气,但夏刈眼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那孩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哑着嗓子开口,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你们……打哪儿来?这大雪天的,咋走这条路?前头没村子了,再往前走,就是老狼沟,晚上有狼群出没哩!”
老狼沟?有狼?安陵容心中一紧。
夏刈盯着那孩子,缓缓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俺叫桩子,是前头……呃,是那边村子里的。”孩子指了指来路方向,眼神闪烁了一下,“俺爹让俺进山看看下的套子有没有逮着兔子,结果迷路了……你们是外乡人吧?要去哪儿?”
“去南边投亲,走错了路。”夏刈声音平淡。
“南边?”桩子挠了挠头,“那你们可走岔了。这条是进山的路,越走越偏。要去南边,得往回走,上大路。”他顿了顿,又好心道,“不过这会儿雪大,天也快黑了,你们这样……怕是走不到大路就得冻坏。要不……跟俺去俺们村歇一晚?俺们村就在山脚下,不远。俺爹是村长,能给你们找个地方住。”
去村子?安陵容和夏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这荒山野岭突然冒出个孩子,又热情邀请去村里,未免有些蹊跷。但桩子说的也是实情,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天黑前绝对走不出这片丘陵,夜晚的严寒和可能的狼群,都是致命的威胁。
夏刈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村子,离官道多远?平日里,可有生人路过?”
“不远,也就五六里地。官道上的人有时会从村里过,买点水啥的。”桩子答道,又补充道,“不过俺们村小,就十几户人家,都是本分庄稼人,平时没啥生人来。你们放心吧,俺爹是村长,最是热心肠。”
夏刈看着桩子那双看似天真、却偶尔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精明的眼睛,心中疑窦未消。但这孩子对周围地形的熟悉不似作伪,而且,他们确实需要个地方暂避风雪,让夏刈的伤口得到喘息。
“带路。”夏刈最终做出了决定,拄着木棍,艰难地站了起来。
桩子脸上露出笑容,连忙在前面引路:“这边走,小心脚下,雪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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