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才走回炕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夏爷,不对劲。那胡里正,还有他那几个‘后生’,不像是普通庄稼人。那个栓子,腰里别着东西,像是……匕首或者短刀。那妇人看胡里正的眼神,很怕他。还有,桩子带我们来时,走的那些路,虽然绕,但太熟了,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平日里玩耍能摸清的路径。”
夏刈靠坐在冰冷的炕沿,闭目调息,闻言,缓缓睁开眼,眼中寒光凛冽:“你看得不错。那姓胡的,手上虎口、指节的老茧,是常年握刀持弩留下的。铁牛、石头、黑子,坐姿,眼神,呼吸节奏,都带着行伍之气,或者……山匪的戾气。这村子,恐怕不是普通的山村。”
“是……匪窝?”安陵容的心猛地一沉。
“就算不是,也绝不干净。”夏刈声音冰冷,“那胡里正看似热情,实则句句试探。他看出我有伤,看出你‘惊吓’是假,更看出了我背上是刀。留我们,怕是不怀好意。”
“那……我们怎么办?连夜走?”安陵容急道。
夏刈摇头:“走不了。我伤势未愈,体力不支,这大雪黑夜,他们若真是匪类,对地形了如指掌,我们跑不掉。而且……”他顿了顿,“他们若真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外面恐怕已经有人守着了。”
安陵容浑身发冷:“冲我们来的?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未必知道具体身份。”夏刈冷静分析,“但两个外乡人,一男一女,男的有刀伤,出现在这荒僻之地,本身就惹人怀疑。或许是把我们当成了普通的肥羊,或许……是听到了风声,想拿我们去领赏。一百两银子,对这些穷山恶水的人来说,是天文数字。”
“那姜汤和饼子……”
“暂时应该无毒。他们若想下手,不必如此麻烦。留我们过夜,一是观察,二是等我们放松警惕,或者……等更多的人手。”夏刈的目光,落在门闩上那根明显新换的、粗壮结实的木杠上,“这门,从外面,很容易顶上。”
安陵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底寒意更甚。这哪里是客房,分明是囚室!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她看向夏刈,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夏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身上,可还有那‘子引’玉佩?”
安陵容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贴身藏着的那枚冰冷玉佩,点了点头。
“拿出来。”夏刈道。
安陵容不解,但还是依言取出。那枚羊脂白玉佩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却诡异的光泽,上面的蔓草纹路和中心的眼口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凝视着这黑暗的角落。
夏刈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深邃难明。“这‘子引’,需特定香料激发,方有惑乱人心之效。我们没有‘牵机引’。但此玉本身,质地特殊,据说在某些条件下,对靠近之人,会有细微的……影响。尤其是心术不正、气血浮动之人。”
他抬起眼,看向安陵容:“今夜,你握着它睡。若真有人心怀不轨,靠近这屋子,或许……能让他们吃点苦头。”
安陵容将信将疑。这玉佩如此邪门,握着它睡?
“那……你呢?”她问。
“我守夜。”夏刈将玉佩递还给她,自己则缓缓起身,走到门后,侧身贴着墙壁,闭上了眼睛。他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变得轻缓绵长,仿佛与这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耳朵,在捕捉着外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安陵容握着那枚冰凉的玉佩,和衣在冰冷的炕上躺下,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玉佩贴在胸口,传来一丝奇异的、若有若无的暖意,并不灼人,却让她纷乱惊惶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了一丝。她闭上眼睛,却不敢真睡,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雪落声,远处不知什么夜鸟的啼叫……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安陵容的神经被这无休止的等待折磨得快要崩溃时,院子里,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雪夜里,依旧清晰可辨。正朝着西厢房而来!
安陵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握着玉佩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门闩的声响!有人在用东西拨动门栓!
夏刈依旧靠在门后的墙边,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但安陵容能感觉到,黑暗中,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凝实,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咔哒”一声轻响。门栓,被拨开了。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了进来。与此同时,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滑了进来——是桩子!
他手里似乎握着什么短小的东西,在黑暗中反着微光。他进门后,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目光迅速扫过炕上似乎“熟睡”的安陵容,又看向门后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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