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松子小心地剥出来,只有小小的一把。又将那植物的根茎挖出,在雪地里蹭掉泥土,带回洞里。
松子用石头砸开,里面的果仁很小,带着油脂的香气。那植物的根茎,洗净后,在火上烤熟,虽然依旧坚硬难嚼,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涩味,但总算是能入口的东西。
她将松子仁捣碎,混合着烤熟的、捣烂的植物根茎,再加一点雪水,煮成一小碗极其粘稠、味道古怪的糊糊。自己吃了小半,剩下的,全部喂给了夏刈。
夏刈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高烧彻底退了,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活人的血色。左肩的伤口没有再恶化,甚至边缘的肿胀似乎消了一些,只是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
安陵容知道,是这点微末的食物和持续的火堆带来的温暖,在支撑着他。但这点“食物”的来源,又能支撑多久?松子很快吃完了,那种不知名的植物根茎也再也找不到。苔藿和地衣倒是还能找到一些,但味道和营养都极其糟糕。
饥饿,重新成为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开始感到头晕,眼前发黑,手脚虚浮无力。每次站起身,都要扶着石壁缓上好一会儿。
第三天,她几乎一无所获。只在洞外不远处的溪流边,找到几片冻在冰层下的、早已失去生机的暗绿色水藻。味道腥臭,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夏刈只喝了点煮过水藻的、带着怪味的汤。
他的意识,似乎恢复得更多了些。偶尔,会短暂地、清醒地睁开眼,目光茫然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又看看守在他身边、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安陵容。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终究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神深处,那抹惯常的冰冷坚硬,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露出了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
安陵容没有力气去探究。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饥饿、寒冷,和那无孔不入的绝望。
第四天,她几乎站不起来了。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听着自己肚子里传来的、空洞的鸣响,和夏刈同样微弱的呼吸声,望着洞顶嶙峋的岩石,心中一片空茫。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浓郁。或许,他们最终没能死在追兵的刀下,也没能死在严寒风雪中,却要悄无声息地,饿死在这不知名的山洞里,化为两具无人问津的白骨。
不。她不甘心。她挣扎着坐起,目光落在洞口那越来越黯淡的天光上。她必须再出去一次,最后一次。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到洞口。风雪似乎又要来了,天色阴沉得可怕。她扶着洞壁,目光茫然地扫过白茫茫的雪野。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处雪坡下。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雪地的反光下,隐约露出了一点不寻常的轮廓。不是石头,不是枯木。
她心中一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滚爬爬地挪了过去。扒开积雪,下面露出的,竟然是半只冻得硬邦邦的野兔尸体!看情形,似乎是几天前被什么猛兽(可能是狐狸或狼)捕食后剩下的残骸,被大雪掩埋,此刻又被风吹开了一角。
肉!虽然是被啃食过的残骸,虽然已经冻硬,但那是肉!真正的肉!
安陵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扑上去,用冻得麻木的手指,费力地将那半只野兔从雪里挖了出来。野兔的尸体很轻,大半边身子和内脏已经没了,只剩下连着后腿的脊背部分,皮毛上还带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和齿痕。
但这就是救命的粮食!
她抱着那冰冷的、硬邦邦的兔肉,连滚爬爬地回到洞里,甚至感觉不到寒冷和疲惫。她用短刀,费力地将兔肉上残留的皮毛和冻硬的血污刮掉,然后将肉切成小块,和最后一点干净的雪水一起,放入那个简陋的、烧得发黑的陶罐(之前从赵家带出来的喝水的碗,早已在奔逃中摔碎,这是她在洞里找到的半边破陶罐),架在火上煮。
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那是安陵容闻过的最诱人、最神圣的气味。她死死盯着陶罐里翻滚的、逐渐变成乳白色的肉汤,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胃部因极度的渴望而痉挛。
肉汤煮了很久,直到那不多的几块兔肉被煮得稀烂,几乎化在了汤里。她小心地将汤和肉糜一起倒出来,吹凉。
她先自己喝了一小口。滚烫,鲜美,带着油脂的香气,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唤醒了身体里每一个濒死的细胞。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然后,她扶起依旧昏沉的夏刈,用小木勺,将温热的肉汤,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进他嘴里。
夏刈似乎也被这久违的、带着生命力的气味所触动,吞咽的动作明显顺畅了许多。他甚至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碗肉汤下肚,安陵容感到一股久违的热力,从胃部升起,流向四肢百骸。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眩晕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夏刈喝下肉汤后,呼吸似乎也更有力了些,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颜色,似乎也淡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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