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夜风,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安陵容和夏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下大慈阁后山陡峭的雪坡,每一次翻滚、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筋骨欲裂的痛楚,混合着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以及身后越来越近、夹杂着怒喝与犬吠的追捕声,将逃生的每一秒,都拉长成煎熬的炼狱。
“这边!快!”夏刈的声音嘶哑急迫,在一片混乱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左手紧紧捂着怀中藏匿青铜符印的位置,右手则死死拽着几乎要脱力的安陵容,辨明方向,朝着下山前与年世兰手下约定的、那片黑黢黢的松林边缘,发足狂奔。
安陵容的肺叶如同被火燎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双腿早已麻木,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机械地跟随着夏刈的牵引。她能感觉到夏刈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失血和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他的左肩,在方才的搏杀和此刻的狂奔中,伤口必定再次撕裂,温热的液体正不断透过破碎的黑衣渗出,滴落在身后冰冷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却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身后的追兵显然熟悉地形,虽然被他们抢先一步冲下山坡,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呼喝声和脚步声并未远离,反而在调整方向后,变得更加清晰、急迫。甚至,有零星的箭矢破空声,从侧后方呼啸而来,钉在他们身旁的树干或雪地上,发出“哆哆”的闷响,带来死亡的颤音。
近了!更近了!那片象征着短暂安全的松林,就在前方不到百步!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松林边缘阴影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更加凌厉、更加急促的破空锐响,从他们正前方的松林深处,骤然袭来!不是粗糙的竹箭,而是力道更猛、速度更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的精钢弩箭!而且,不止一支,呈一个极小的扇面,封死了他们冲入松林的路径!
是另一伙伏兵!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夏刈脸色骤变,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将安陵容向旁边一推,自己则借着前冲之势,狼狈不堪地就地向侧前方翻滚!
“噗!噗!哆!”
两支弩箭擦着安陵容的耳际和夏刈的背脊飞过,深深没入雪地。第三支,则“夺”的一声,钉在了夏刈刚刚翻滚离开位置的一棵松树干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是粘杆处!还是太后派出的其他精锐杀手?!他们怎么会知道接应地点?是年世兰的人走漏了风声,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安陵容的心脏。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们被彻底堵死在这片不过数十步宽的雪坡边缘,成了瓮中之鳖!
“进林子!散开!”夏刈的厉喝在耳边炸响,他一把将刚刚爬起的安陵容再次推向旁边一丛茂密的、被积雪压弯的灌木,自己则反手抽出腰间仅剩的短刃,伏低身体,目光如电,死死锁定了弩箭射来的方向。
然而,预想中第二波更猛烈的弩箭攒射,并未到来。
松林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忽然亮起了几点昏黄摇曳的灯光。不是火把,更像是……灯笼。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却异常沉稳的中年男声,用并不高亢、却足以让双方都听清的音量,缓缓响起:
“前面的朋友,可是‘雁回商行’的商老板?”
不是喊打喊杀,也不是命令投降。这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客套的询问,在剑拔弩张的生死关头,显得格外诡异。
夏刈和安陵容都愣住了。雁回商行?那是年世兰给他们安排的新身份!这些人……是年世兰的人?可若是自己人,为何刚才要放箭阻拦?
夏刈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伏得更低,短刃横在胸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灯光亮起的方向。他能看到,几个穿着普通棉袄、但身形挺拔、行动间透着干练的身影,正提着灯笼,从林中走出,呈一个松散的半弧形,隐隐将他们和身后寺庙追兵的方向隔开。为首一人,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普通,唯独一双眼睛,在灯笼光下精光内敛,正平静地看向他们这边。
与此同时,身后大慈阁方向的追兵,也赶到了坡下。是七八个手持棍棒、火把的武僧,还有两个穿着皂隶公服、气喘吁吁的衙役。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林边这诡异对峙的一幕,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为首的武僧壮着胆子,用棍棒指着林边那些提灯笼的人,厉声喝问,“胆敢夜闯佛门净地,与贼人同伙?!”
那提灯笼的中年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对旁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微微偏了偏头。
那随从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在火把和灯笼的光线下晃了晃。牌子的具体样式看不真切,但似乎非金非铁,在光下反着幽暗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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