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二千两白银的“第一桶金”,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云湛内心深处奔涌,却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冷却、封存、规划。他深知,在自身根基未稳、强敌环伺之时,露富与盲动无异于自杀。大部分资金被他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分散处置,小部分开始如涓涓细流般,投向几个看似不起眼、却各有用途的“试点”。
然而,这笔巨款带来的不仅是底气,更是一种紧迫感。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当前看似稳固的局面下,潜藏的脆弱。
盐田日夜不息地产出“白玉盐”,贡盐的船只定期北上,林家的财富与声望与日俱增。但云湛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审视。盐,在这个时代,是“官山海”的典型,是朝廷严格控制的战略物资和财政命脉。贡盐供应商的身份固然尊贵,利润丰厚,却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产量、价格、销售渠道,乃至工艺细节,都处于朝廷和无数双眼睛的监督与觊觎之下。林家(和他自己)的命运,几乎与“白玉盐”牢牢绑定。一旦盐政有变,朝中风向转移,或者有更强大的势力以“国家”名义伸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长孙家之前的袭击,虽被击退,却也敲响了警钟——对手可以动用的手段,远超商业竞争的范畴。
将所有鸡蛋放在“盐”这一个篮子里,风险太高。
他需要开辟新的财源,建立一条或多条隐秘的、不受(或少受)朝廷直接管控的利润渠道。这不仅是为了分散风险,积累更多资本,更是为了未来可能的变局,储备独立的力量和谈判筹码。
目光,必须从盐田移开,投向更广阔的岭南大地。
这段时间,他通过赵德柱、老葛等人,以及自己那几处刚刚起步的“信息点”,有意收集了岭南的物产、商贸信息。岭南气候湿热,物产丰饶,除了盐,还有什么拥有巨大潜力、且目前技术相对粗放、有改良空间的大宗商品?
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固然是传统利源,但技术门槛高,产业链成熟,且同样受到行会、官府的诸多掣肘,非短期能介入并形成优势。
他的思绪如同扫描仪,掠过记忆中的岭南风物。忽然,一片茂密青翠、在风中摇曳的植物影像定格在脑海——甘蔗!
对,甘蔗!岭南遍地种植甘蔗,尤其是雷州、琼州一带,几乎随处可见。本地人用土法熬制“石蜜”(土糖),颜色深褐,杂质多,口感粗糙,产量也低。稍好一些的“沙糖”,工艺复杂些,但色泽依然黯淡,结晶不均匀,且价格不菲,多为富户享用。
糖!在云湛的前世,这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和能量来源,更是食品工业的基础原料之一。在这个时代,优质糖同样是奢侈品,市场广阔,利润空间巨大。更重要的是,制糖业目前远不如盐业那样被朝廷死死捏在手里,管制相对宽松,民间糖坊林立,只是技术普遍落后。
如果……能将后世相对成熟的制糖工艺引入?
一个清晰的构想迅速在他脑中成型:建立新式糖坊。
他知道,甘蔗制糖的关键在于提汁、澄清、蒸发、结晶、分蜜这几个核心步骤。土法的问题在于榨汁不彻底(石碾或木辊压力不足)、澄清不净(导致糖色深、杂质多)、蒸发结晶过程控制粗放(火候不均,结晶差)。
他完全可以设计更高效的辊式榨汁机(利用杠杆或水力驱动),改进澄清工艺(或许可以借鉴制盐中的石灰乳法,或其他天然絮凝剂),设计多效蒸发灶(节省燃料,提高效率),并引入“黄泥水淋脱色法”(这是他记忆中一种古老但有效的土法白糖脱色技术)来生产出洁白如雪、品质远超市面现有产品的“霜糖”或“雪花糖”!
这将会是另一个“白玉盐”般的颠覆性产品!而且,其原料(甘蔗)来源广泛,生产相对分散,不易像盐田那样成为显着的靶子。糖的销售渠道也更灵活,不仅可以内销,甚至可以考虑通过海路外销,利润更加惊人。
一旦成功,林家将手握盐、糖两大王牌,经济根基将牢固无比。而他自己,也将拥有第二条重要的财源和技术积累渠道。
但这个想法,必须首先获得林家的支持,至少是默许。毕竟,启动资金、原料收购、工坊建设、销售网络,都离不开林家现有的资源和渠道。
数日后,云湛寻了个林薇薇查看盐田扩建进度的机会,将她请到了相对安静的议事棚。
“小姐,盐田事务已渐上正轨,产出稳定,护卫体系也初步成型。”云湛先汇报了盐田近况,见林薇薇点头认可,才话锋一转,“然,云某近日思忖,盐利虽丰,终是国之重器,牵涉太广。我林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将所有身家系于一绳,风险颇大。”
林薇薇神色一凝,秀眉微蹙:“先生的意思是?”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云湛用了一句林薇薇能理解的比喻,“林家若想长治久安,成为真正根深蒂固的世家,而非依附于某一项贡品的暴发之户,需开辟新的、稳固的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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