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重新洒落在这片满目疮痍的白骨广场上。
漫天的灰尘，那曾是六阶妖魔的庞然魔躯，此刻正化作一场无声的、盛大的雪，缓缓沉降，覆盖了所有的血腥与罪恶。
丁文脑海中，那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带着邀功般的雀跃，还在不断回响。
【技能吸收列表：】
【一：‘死亡凋零’（法则类技能，可小范围剥夺生命力）】
【二：‘混乱之触’（血脉类技能，可使目标陷入短暂的混乱与狂暴）】
【三：‘血肉献祭’（禁术类技能，燃烧自身，获得瞬间的强大力量）】
【四：‘神魂冲击’（神魂类技能，对目标神魂造成震荡伤害）】
丁文的目光，在那四个选项上只停留了一瞬。
他此刻不需要更强的攻击，也不需要自残的禁术。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死亡凋零”之上。想要救人，必先知死。想要让枯木逢春，就要先理解凋零的本质。
“吸收，死亡凋零。”
他在心中默念。
一股阴冷、晦涩、充满了万物终寂意味的法则感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他的识海。无数生灵从繁盛走向衰败，从鲜活走向腐朽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这股力量，与他体内那股源自屠神刀典的霸道煞气，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没有产生任何冲突。
做完这一切，丁文深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那股足以冰封神魂，屠戮仙魔的滔天煞气，如同退潮般，尽数收敛回他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身上那件粗布短打上沾染的血肉粉尘，仿佛失去了某种力量的加持，被夜风一吹，便簌簌落下。
那双吞噬了所有光芒的黑暗眼眸，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甚至还带着几分熟悉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懒散。
那个让天地为之颤栗的禁忌存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羽城菜市口，那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憨厚的屠夫，丁文。
他收起那把依旧是凡铁模样的杀猪刀，别回腰间，动作熟练得像是刚刚处理完一头待宰的肥猪。
然后，他迈开步子，穿过死寂的广场，走向那根孤零零的石柱。
苏清妍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少年，看着他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懒散模样，大脑一片空白。
是幻觉吗？
刚才那个一刀斩断因果，一刀肢解妖魔，一刀抹除六阶存在的，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年？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敬畏，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窒息。
丁文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她搀扶着的，那个气息微弱的老人身上。
丁守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老泪纵横。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哆嗦着，那张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上，写满了混乱与茫然。
他想问，你到底是谁？
他想问，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他想问，我丁家，是不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
可所有的问题，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丁文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想探一探父亲的脉搏，又怕自己手重，顿在了半空。
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甚至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
“爹。”
一声再寻常不过的呼唤。
丁守诚浑身一震，浑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你没吓着吧？”丁文看着父亲凄惨的模样，憋了半天，问出了一句让旁边的苏清妍差点把舌头咬掉的话。
丁守诚愣住了，他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的，充满了关切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吓着？
我他娘的魂都快被你吓飞了！
“看你流了这么多血，肯定饿了。”丁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认真，“等会儿回家，我给你下碗面条，卧两个荷包蛋，给你压压惊。”
“……”
丁守诚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面条？
压惊？
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你杀的，那可是六阶的妖魔啊！那是能让一州之地都为之震动的存在！
你就用一碗面条来总结这一切？
苏清妍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她看着眼前这父子俩的对话，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阵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声，从广场四周的废墟中，遥遥传来。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倒塌的房屋后，从黑暗的角落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他们是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与极致的恐惧。
但他们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炙热的希望。
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那遮天蔽日的妖魔，消失了。
那让他们绝望的末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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