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听说他以前在乡下就爱钻牛角尖,得罪不少人。现在好了,把自己钻医院去了,还连累我们加班加点弄那些没用的报告……”
后面的话,李守兔没有再听下去。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愤怒。原来如此!不是没有进展,是“点到为止”!是怕麻烦!是嫌他“不懂眼色”!他李守兔的坚持、他受的伤、他发现的证据,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不识趣的“钻牛角尖”,是给他们添乱的麻烦!
那句“纪科都暗示了”,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原来冷淡的源头在这里。他踉跄着离开,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尊严上,留下冰冷黏腻的脚印。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那把钥匙上的泥土报告,是他唯一的、具体的物证。他必须知道那泥土的来源!既然技术科靠不住,他决定自己查。他利用下班时间,他一有时间就带着李柔,去市里的地质资料馆、图书馆,查阅本地土壤类型分布图。他小心翼翼地从钥匙上刮下一点点残留的泥土样本(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技巧),用自费买的简陋放大镜观察,试图分辨里面的矿物颗粒、植物碎屑。他不认字,但是李柔会。李柔总是乐陶陶地陪他去。李柔是科班出身,带着李守兔,几乎成为了李守兔的翻译。李守兔几乎不认字,她就一点一滴地解释。
这是一个笨拙而缓慢的过程,无异于大海捞针。几天下来,毫无头绪。巨大的挫败感和身体的疲惫几乎将他压垮。
这天傍晚,李守兔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单位大门,准备去公交站。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无声地滑到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带着金丝眼镜、保养得宜的脸——麦力,姚娜的前夫,麦萌的亲哥哥。
“守兔兄弟!”麦力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与他通身的社会精英气质有些违和,“伤好点没?我刚从外地回来,听萌萌说你出院了,一直想来看看你。”
李守兔看着这张脸,心里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姚娜的悲剧,虽然是自己引起的,但麦力难辞其咎。可偏偏自己又签了那份谅解书……他勉强点了点头,语气疏离:“麦处,有事?”
“哎,别这么见外嘛!”麦力推门下车,不由分说地揽住李守兔没受伤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还没吃饭吧?走,哥请你吃顿好的,给你补补!地方都订好了,就前面那家私房菜,安静,味道好!”
李守兔本能地想挣脱,但腰间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加上麦力的“热情”近乎绑架,他被半推半就地塞进了副驾驶。车厢里弥漫着皮革和古龙水的味道,与麦萌身上的相似,却更浓烈、更男性化,让李守兔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饭桌上,麦力极尽地主之谊,点的都是昂贵的滋补菜肴。他绝口不提姚娜,只谈李守兔的伤势,谈自己在外地的见闻,谈城市的发展,言语间充满了对李守兔“坚守岗位”的“敬佩”,又巧妙地暗示着城里生存的“规则”。
“守兔兄弟,不是哥说你,”麦威抿了一口红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架势,“你这人,太实诚,太较真!这在乡下是优点,在城里,容易吃亏啊!你看,这次不就吃了大亏?听哥一句劝,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人呐,得往前看。你这工作,安安稳稳的多好?何必非得去碰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关切”:“我听说……你还在查那个……意外?何必呢?技术科不都定性了吗?你再这么查下去,让领导怎么想?让同事们怎么看?对你以后的发展……可没好处啊!” 他拍了拍李守兔的手背,“哥在城里也认识几个人,你要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或者想换个清闲点的岗位,跟哥说一声,兴许能帮你打点打点。”
李守兔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面前精致的菜肴如同嚼蜡。麦力的每一句话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警告他闭嘴,是在用“前途”做诱饵,让他放弃追查。他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放下筷子,脸色冰冷:“麦处,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工作,我自己负责。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他忍着腰伤,几乎是挣扎着站起来。
麦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冷了下来,但很快又堆起假笑:“哎呀,你看你,性子还是这么急!行行行,身体要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李守兔断然拒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留下力阴沉着脸,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
这次不愉快的会面,让李守兔更加确信,那个雨夜的黑影,那把带血的钥匙,绝非偶然。麦力的“关心”太过刻意,太过急切,反而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这更坚定了李守兔追查到底的决心。
第二天,李守兔顶着同事异样的目光,再次走进了技术科。他直接找到老黄,语气尽量平静:“黄工,关于那把钥匙上的泥土报告,我想再看看详细的成分分析,特别是里面有没有特殊的矿物或者花粉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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