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莉娇依旧是从工作谈起,询问了车间生产情况和犯人思想动态,李守兔一一谨慎回答。末了,她才似不经意地问道:“最近在阅览室,学了些什么?”
李守兔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今天的重点。他斟酌着回答:“回领导,主要看了一些基础的理论书,比如《中医学基础》,还有……《黄帝内经》。”
“哦?《内经》?”闫莉娇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能看懂?”
“看得半懂不懂,”李守兔老实回答,态度谦逊,“很多地方很深奥,需要反复琢磨。不过,有些道理,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
“说说看,琢磨出什么味道了?”闫莉娇端起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是一个展示学习成果,同时也是进一步展现价值的机会。李守兔知道,不能掉书袋,必须用最浅白的话,说出能让对方感兴趣甚至觉得有用的话。
他想了想,说道:“比如,《内经》里特别强调‘治未病’,就是在疾病还没完全发作的时候,就提前干预调理,防范于未然。还强调‘整体观念’,认为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脏腑之间相互关联,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比如领导您之前脾胃不适,可能不单单是脾胃本身的问题,也和思虑过多、休息不足导致的心神消耗、肝气不舒有关。肝属木,脾属土,木克土,肝气不顺畅,就会影响到脾胃的功能。”
他没有直接说闫莉娇“肝气不舒”,而是用理论推导的方式,委婉地指出了可能存在的关联。这既展示了学习深度,又避免了冒犯。
闫莉娇听着,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李守兔的话,恰好说中了她最近的另一个困扰——睡眠质量不佳,多梦易醒。她去看过医生,也只说是神经衰弱,开了些安眠药,效果并不理想。此刻听李守兔将脾胃、睡眠、情绪联系起来,她隐隐觉得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照你这么说,调理起来岂不是更复杂?”闫莉娇不动声色地问。
“领导,道理是通的,但调理的大方向还是健脾胃、扶正气为主,兼顾其他。”李守兔连忙道,“之前提到的饮食、作息、活动建议,核心就是围绕这个。比如……如果有时感觉心烦、睡不安稳,睡前可以用温水泡泡脚,引火下行,有助于安神。或者……平时喝茶,除了陈皮,偶尔也可以加几朵玫瑰花,有疏肝解郁的功效,味道也清香。”
他再次给出安全、可操作的建议,并将之融入到之前建立的养生框架内,显得自然而然,毫不突兀。
闫莉娇没有再深入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又询问了几句李守兔在阅览室看其他书的情况,便让他离开了。
这次会面,李守兔能感觉到,闫莉娇对他“学习成果”的考察意味更浓,而他的回答,似乎也初步达到了她的预期。那种无形的信任,似乎在一点点累积。
日子在出工、学习、周期性汇报中悄然流逝。李守兔在阅览室里涉猎越来越广,他甚至找到了一些关于针灸、推拿的书籍。虽然无法实践,但他将那些经络穴位图死死记在脑中,想象着气血在其中运行的轨迹。他对人体和疾病的理解,正在发生质的飞跃。
然而,监狱终究是监狱,平静的水面下永远藏着暗礁。
这天在车间,一个平日里就有些欺软怕硬、绰号“刀疤”的犯人,故意找茬,将一批次品布料堆到了李守兔的工作台旁,诬陷是他做坏的,言语间充满了挑衅。周围的人都冷眼旁观,有人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李守兔最近得到监狱长“青睐”的消息早已传开,这无疑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和嫉恨。
李守兔心中怒火升腾,但他死死压住了。他知道,在这里,冲突一起,无论对错,首先受到惩罚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而且会彻底破坏他在闫莉娇心中努力营造的“安分守己、认真改造”的形象。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刀疤”那张因一道疤痕而显得狰狞的脸,以及那双带着血丝、眼白浑浊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他记起《诊断学》里关于“目赤”的论述,结合“刀疤”平时脾气暴躁、口臭较重的情况,一个念头闪过。
他没有争辩布料的问题,而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平静地说:“刀疤哥,你这几天晚上……肋巴骨(肋骨)下面,两边位置,是不是有点胀痛?尤其是吃了油腻或者生了气之后?”
“刀疤”愣了一下,脸上的凶恶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惊疑。李守兔说的情况,他这几天确实有感觉,还以为是自己干活扭到了。
李守兔继续轻声说:“眼睛红,口苦,早上起来嗓子干得厉害吧?大便是不是也不顺畅?”
一句句,都说到了“刀疤”最近的难受处。他瞪着李守兔,眼神中的凶狠被惊疑不定取代:“你……你怎么知道?”
“肝火有点旺,疏泄不好。”李守兔依旧平静,“少喝点酒,少吃点辣的,心里有事别憋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吼两嗓子,或者使劲干会儿活发泄出来,能舒服点。这布料,我帮你返工吧。”
他说完,不再看“刀疤”,自顾自地拿起那堆次品布料,开始拆线。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见“刀疤”突然哑火,李守兔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冲突,都感到莫名其妙,但看向李守兔的眼神,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好奇。
“刀疤”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悻悻地啐了一口,没再纠缠,转身走了。但从那以后,他再找李守兔麻烦时,气势明显弱了许多,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的复杂神情。
这件事,如同一个插曲,很快过去,但却给李守兔提了个醒。知识,在这里不仅可以用来争取上位者的青睐,同样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甚至在底层犯人中建立一种独特的、非暴力的权威。他依然低调,但一种基于神秘“医术”的传言,却开始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
李守兔走在刀尖上的舞步,似乎又稳了一些。但他知道,更大的机遇和风险,或许还隐藏在前方未知的迷雾中。下一次面对闫莉娇,他又该如何进一步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并让自己显得更有价值,而又不逾越囚徒的本分?他需要更深的谋划,和更扎实的“功课”。阅览室里的灯光,似乎在他眼中燃烧得更加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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