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伞真的来了。可她已经学会在雨里走路。
“习惯了。”她淡淡道,“活着的人总要说‘不容易’,死了的才真正轻松。”
弹幕刷得飞快。
【这孩子心里全是伤啊……】
【楚爸夹菜那个镜头我要哭了,男人的爱都是闷的】
【她每句话都在推开他们,但他们还在往前走】
晏玖放下碗筷,盯着桌上残羹冷炙。
汤汁凝成油膜,映着头顶摇晃的灯泡,像一片浑浊的湖。
火焰在灶膛里跳动,噼啪作响,映得她半边脸明暗交错,光影在她脸上切割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我知道你们想认我。”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角落安静下来,“但感情不是施舍,也不是眼泪换来的补偿。如果你们明天后悔了,觉得我不配做你们的女儿——”
“不会!”楚妈猛地抬头,声音颤抖,“就算全世界不信你,我也信!当年丢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罪……我梦见你哭,梦见你在雪地里喊妈妈,整整二十年!”
她的手伸过来,想碰晏玖的手,却又不敢,最后只是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那是一双洗多了衣服的手,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裂口像干涸的河床。
晏玖没躲,也没迎。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只手——不像养尊处优的女人,也不像骗子。
她缓缓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暮色如墨,一点点浸染天空,云层低垂,像压在心头的铅。
“三天后出结果。”她说,“在此之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看看我的生活。”
楚爸抬起头:“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晏玖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吃完饭,散个步吧。”
铁门在身后“哐”地合上,余音沉入巷子深处,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灰蒙的天空。
楚家夫妇跟在晏玖身后,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而坚定的回响。
雨水未干,鞋底偶尔打滑,发出“滋”的一声。
街道渐暗,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被谁悄悄点燃的引魂灯,昏黄的光晕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一条通往冥界的路。
殡葬馆藏在老城区最偏的一角,灰墙斑驳,檐角垂着风铃,锈迹斑斑却不曾断裂。
夜风拂过,铜铃发出“叮——”的一声,悠长而孤寂,像是亡魂的低语。
门前两盏长明灯幽幽燃着,火苗不动,仿佛凝固在时间之外。
火焰蓝心泛绿,竟不随风摇曳。
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归途殡仪”,字迹苍劲,透着几分玄门符箓的笔意——那是晏玖亲手写的,用的是朱砂调墨,据说能镇邪。
“就……这里是你的店?”楚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巾,毛线摩擦发出细微的“刺啦”声。
晏玖没回头,只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吱呀”一声,像是一声久违的叹息,带着腐朽木料特有的干涩。
屋内光线昏沉,空气里浮动着檀香与冷杉混合的气息,清冽中透着肃穆,还有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尸蜡味道——那是处理遗体时留下的痕迹,只有常年接触者才能嗅到。
墙上挂着几幅黑白遗照,面容安详;角落里摆着一口未上漆的松木棺材,线条简洁,是她最近设计的新款“归途系列”。
楚爸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了妻子的胳膊。
他的掌心出汗,贴在楚妈手臂上,留下一片温热的湿意。
他不是怕,而是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儿活的世界,和他们所知的一切都隔着生死之界。
“你们可以不进。”晏玖站在楼梯口,声音平静,“看完外面就够了。”
“不。”楚妈却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却坚决,“我们想看看你每天待的地方。”
她迈出一步,又一步,率先踏上那道通往二楼阁楼的窄梯。
木阶发出轻微的呻吟,仿佛承载着太多无人知晓的秘密。
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裂缝上。
楚爸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晏玖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
她本以为他们会退缩,会惊慌,会说出“这太阴森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之类的话。
他们只是沉默地走上楼,像走进她二十年来独自跋涉的黑夜。
阁楼不大,却是整个殡葬馆最安静的地方。
一张老旧的书桌靠窗摆放,上面堆着黄历、罗盘、符纸,还有一本翻得卷边的《葬经》。
纸页泛黄,边角卷曲,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
墙角立着一座小型招魂幡,红布已褪色,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叮”声,像是回应某种看不见的召唤。
楚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桌上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那是晏玖十岁时在福利院拍的登记照,头发枯黄,眼神警惕,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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