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所有没被拍下的细节,仿佛亲身经历。
眼泪无声落下。
一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双孤零零的布鞋。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蜷缩在地板角落,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哭出声。
太久没有哭了,从师父失踪那天起,她就把眼泪炼成了盔甲,把悲悯锻造成了利刃。
可今夜,那一勺多余的辣酱,那一句“明天再来啊”,彻底击穿了她的防线。
她不是冷漠,她是不敢动情。
动一次情,就多一分软肋,而在她行走的这条路上,软肋等于死因。
可她终究是人。
窗外夜色浓重,云层低垂,仿佛也为这人间之苦低头默哀。
整座城市喧嚣渐歇,唯有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系统许久未出声。
直到它察觉到宿主生命体征再度紊乱:心率过缓,呼吸紊乱,脑电波呈现深度抑郁状态。
【……】
【检测到异常情绪持续扩散,超出‘心灵抚慰套餐’干预范围。】
【启动一级安抚协议:播放舒缓音乐《安魂曲》第3乐章。】
——用户手动关闭。
【释放芳香分子调节情绪(薰衣草+雪松)。】
——无响应。
【建议启动紧急镇魂程序——】
(0.5秒延迟)
【……取消指令。】
数据流缓缓退潮。
第一次,这个冰冷的系统选择闭嘴。
它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一向冷硬、嘴毒、连阎王殿报价都能砍价的女人,原来也会哭。
而且哭得这么安静,这么疼。
它缩回数据流深处,不再聒噪,不再推销,甚至连界面都调至最低亮度,生怕惊扰这份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晏玖终于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
她擦了擦眼角,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漫无目的地刷着短视频。
突然,某个封面停住了她的动作。
灰白头发的老妇人站在垃圾站旁,怀里抱着几支野花,笑容灿烂如春阳。
标题写着:“今天捡到最美的太阳花,送给楼下生病的小女孩!”
晏玖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骤然一颤——
一道猩红警报撕裂静谧:
【超高危死亡预警!
目标锁定:拾荒者秦素芬(花农小秦)(通过社区志愿者登记档案+邻里通话记录交叉验证),死亡倒计时启动——】
【因果纠缠度:★★★★☆】(注:宿主曾于三年前冬季救助其冻伤幼孙,间接促成今日相遇)
【规避概率:<0.3%】
【死亡方式推演中……】
晏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颤。
灰白头发的老妇人正把一束沾着露水的太阳花放进破旧的布包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包裹婴儿。
镜头晃动中,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入画,车筐里歪斜地插着几支野菊与蒲公英,还有一小盆勉强活着的太阳花,花瓣被风吹得卷了边,却仍朝着光的方向昂着头。
猩红的警报在屏幕上翻涌,像血滴落进清水里扩散开来。
晏玖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那盆花的位置,竟和她梦中师父最后站着的地方完全重合。
一样的角度,一样的光影倾斜,甚至连风拂过花瓣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她记得那天早晨,城郊花田被推土机围住,雾还没散。
师父蹲在一排向日葵前,指尖轻抚花瓣,喃喃道:“它们明明知道太阳会落,还是要抬头啊。”
第二天,他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地踩烂的花茎。
那一刻她明白——有些告别,从来不需要遗体。
她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为了续命,而是某种更深、更冷的东西从心底浮起——
她怕再看见一朵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无声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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