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阴影里，空气凝滞。
铁柱深吸一口气，字字冰冷沉重：“陈妮妮...死了...”
“呃啊......”女人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到失声的尖啸，身体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直挺挺向后栽倒。
男人死命抱住瘫软的妻子，自己却被无形重锤击中，踉跄撞上冰冷粗糙的墙，才没倒下。
他干涸的眼窝裂开般瞪着铁柱，流不出一滴泪，只剩无边绝望和空洞。
“妮妮...我的妮妮...我就知道...”男人喃喃着，另一只空出的手，带着一种自我毁灭的狠戾，猛地朝自己塌陷的脸颊狠狠扇去。
铁柱疾如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
“是我杀的陈妮妮...”
这句话，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瞬间劈碎男人的动作，也将昏厥的女人猛地惊醒。
“你...说什么？”男人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眸瞬间被地狱业火点燃。
怀中的女人也骤然睁眼，目光死死攫住铁柱，惊骇、不信、濒临疯狂的恨意瞬间炸开。
“听我说完。”铁柱迎视着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恨火，声音沉重如铅，他必须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
“妮妮被拐进鸾村...活了下来。但她...变了。十五年，陈妮妮死了，活下来的是鸾族的族长——阿离。”
铁柱隐去圣火秘辛，只讲述一个被黑暗扭曲、最终化身为黑暗核心的故事。
失去女儿的父母，无法想象骨肉会成为“拐子王”；那个阿离，是无数在场妇女苦难的源头...
叙述冷静如锋利手术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强迫妇女、定下吃人规矩、利用生育繁衍...每一句都像钝刀切割夫妇的心。
“够了...够了！别说了！”女人猛地捂耳，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在丈夫怀里疯狂扭动，枯瘦手指深掐进自己鬓角，留下血痕。
男人则像崩塌的石塔，顺着粗糙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肮脏的地面。眼中怒火熄灭，只剩死寂灰烬和无边茫然。世界的声音远去。
“是我...弄丢了她...”男人喃喃，声音嘶哑，“十五年...找啊找...找回来...是这结果...”
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坚硬水泥地，皮开肉绽，鲜血渗出，却麻木不觉痛。妻子也停止挣扎，像具掏空的皮囊，蜷缩他怀里，无声颤抖。
“我知道，这比找不到更残忍万倍。”铁柱的声音低沉，“但你们必须知道真相。她有罪，滔天大罪。她的存在，就是更多家庭破碎的根源。”
男人抬头，浑浊老泪滚落。看着铁柱，眼神复杂交织，恨意、痛楚、茫然撕扯，最终沉淀为荒芜死寂。嘴唇翕动，无声。
女人却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猛地从丈夫怀中弹起，枯爪般手指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抓向铁柱的脸。
“还我妮妮！你骗人！是你杀了她！魔鬼！”哭喊凄厉刺耳，指甲在铁柱手臂划出血痕。
铁柱纹丝不动，不避不怒，稳稳扶住她瘫软的身体，任其撕打。微弱的仙气再次渡入，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生息。
“是我杀了阿离。”铁柱的声音异常平静，穿透疯狂的哭嚎，“那个掌控鸾村、制造了无数地狱的阿离族长，必须死。我亲手了结了她。”
这冰冷宣判如同冰水，浇熄女人最后的癫狂。她脱力瘫软，被铁柱和挣扎爬起的丈夫架住。不再哭喊，只剩空洞喘息，眼神失焦，灵魂仿佛抽离。
男人死死抱住妻子，身体抖如风中残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一瞬。
男人缓缓抬头，脸上只剩被彻底碾碎的木然，声音嘶哑如裂帛：“...她...走得...疼吗？”
铁柱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她...哭了...她问，你们还好吗？...”
男人闭上眼，两行污浊的泪无声滑落。不再问一句。不问尸骨，不问过程。真相已足够将他埋葬。他扶着妻子，用尽残存的气力，摇摇晃晃站起，转身就要逃离这绝望的墙角。
“站住。”铁柱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夫妇僵住，却未回头。
“你们不能一走了之！”铁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妮妮走了！但她造的孽还在！看看这些姐妹！看看这些孩子！他们的苦痛，谁来偿还？你们身为父母，难道不该替她...赎罪？”
他言辞如鞭，直指要害。这对夫妇眼中的死志，让他不得不以最残酷的方式，给他们抛下一根救命的绳索。
果然，夫妇猛地转身。
男人枯槁的脸上，那双死寂的眼睛第一次燃起一丝异样的、近乎偏执的光：“你说...要我们夫妇...怎么赎？”
铁柱心中一定，沉声道：“大哥，大姐。这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孩子，会跟我去桃源村。请你们一起过去...用余生，去抚平一道道伤口...”
抚平他人的伤，何尝不是缝合夫妇碎裂的心。
“好！我们去...”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铁柱领着夫妇重回刘秀英身旁，就让他们坐在桌旁，眼睁睁看着那群女人选择去留。
长龙队伍，轮到了娥娘，那个在木屋里被淫辱的娥娘。现在的她洗漱感动，铁柱倒是第一次看得清她长什么样。
长相还算清秀，年纪三十出头，跟刘秀英不相上下。身材也不相上下。
“恩人，秀英姐！”娥姐目光灼灼地看着铁柱和刘秀英，“我想跟着你们回桃源村。”
秀英心疼发问：“娥妹，你不是结婚了？不回自己家吗？”
“不......不了......”娥姐双目空洞无神，“刚才打电话，他再婚了......就在，我被拐的第二个月......他，以为我自己逃跑的......”
秀英心疼地搂着娥姐，拍着后脊安慰：“没事，没事。跟姐进村生活......那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秀英直勾勾地望着一旁铁柱，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铁柱浑身哆嗦......
看来，以后又要多忙活了......
还好秀英知道分寸......
然后，三千来个女人......
他，哪里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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