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大流士一世岩窟陵墓的庄严轮廓缓缓淡去。
这位“万王之王”组织帝国的丰功伟业依旧震撼人心,但宏大之声的语调,却从之前的恢弘激昂,逐渐转向一种冷静乃至严苛的审视。
【然而,任何伟大的统治,其光辉之下必投下深重的暗影。大流士一世以铁腕与秩序再造帝国,但其权力巩固的过程、统治的具体手段,乃至某些政策的长期影响,亦充满了争议、压迫与隐伏的危机。历史的评价,须得同时照亮这辉煌的正面与幽暗的背面。】
画面色调转为略显沉郁。
精雕细刻的波斯波利斯浮雕上,那些被大流士踩在脚下的“叛王”形象被放大,他们扭曲的面容仿佛在无声控诉。
古波斯,居鲁士大帝宫廷。
居鲁士大帝脸上的赞赏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创立帝国的基石之一便是相对宽厚的政策,以换取被征服地区的归心。
看到后世继承者以如此酷烈手段镇压叛乱,他感到一丝不安。
“统一与秩序固然重要。”
居鲁士对身边的米底贵族重臣道。
“但若完全依赖恐怖与刑罚来维系,帝国的躯体便时刻处于紧张与痛楚之中,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终有破土之日。”
【让我们首先回顾那奠定其权威的起点,平定“九王之乱”。大流士在《贝希斯敦铭文》中不无自豪地详细记录了镇压过程,其措辞本身便揭示了其统治风格的冷酷一面:】
宏大之声转而引用铭文中那不容置疑的裁决口吻:
【“余擒获彼等叛乱者,余惩治彼等:余割去其鼻、其耳,剜出其目;彼等被缚于宫门之前,示众于万民。而后,余将彼等悉数刺于木桩之上。”】
【“在巴比伦,余将彼尼金图·贝尔枭首。余之士兵环绕其周围,彼便如此授首。”】
画面中,并未直接呈现血腥的酷刑场面,而是通过各地贵族、平民惊惧交加的面部特写,以及战后那些悬挂着残缺尸体的城门前萧瑟的景象,将那种以恐怖立威的氛围传达得淋漓尽致。
大汉,未央宫。
汉武帝刘彻眉头紧锁。
他任用酷吏,打击豪强,对严厉手段并不陌生。
但看到如此系统性地展示残酷刑罚以儆效尤,他仍觉过于赤裸。
“仲卿。”
他对卫青说。
“乱世用重典,无可厚非,然刑戮过甚,虽可震慑一时,亦使民心惊惧疏远,治国之道,当如汉初,与民休息,约法省刑,此波斯之君,武功虽盛,恐失之苛察。”
汲黯在一旁闻言,不禁点头,这正是他一贯的主张。
【这种严厉不仅针对叛乱领袖。为确保帝国动脉——驿道的安全与效率,大流士颁布了严酷的法令:传递王命的信使若被证明玩忽职守或延误,其本人乃至当地官员都可能面临极刑。而在一些边疆或动荡行省,总督的统治往往伴随着高压,引发持续的地方性不满。】
【在经济领域,大流士建立的统一税制固然是一大进步,但其确定的税额对许多行省而言绝非轻松。尤其是那些被征服不久、或经济基础较差的地区,每年上缴的固定金银或实物,常常成为沉重的负担。】
画面展示埃及的农民在监工鞭策下将粮食装船运往波斯;小亚细亚的银矿里,奴隶们在恶劣条件下劳作;巴比伦的商人被迫将利润的很大一部分兑换成“大流克”上缴。
威尼斯,总督宫。
商人们之前的赞叹变成了苦笑。
“统一的金币方便贸易,但统一、不容商量的高额税赋......这就像一把双刃剑,它让帝国国库充盈,但也抽干了行省的活力,长期来看,贸易可能会因此萎缩。”
一位精明的元老评论道。
【更值得玩味的是大流士的宗教政策。他固然没有大规模强迫改宗,但其对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的推崇与个人虔信,无疑将阿胡拉·马兹达提升到了近乎“国神”的地位。在《贝希斯敦铭文》等官方表述中,其王权直接源自此神授予,这实质上将宗教信仰与政治合法性紧密捆绑。】
天幕上,象征阿胡拉·马兹达的带翼日轮图案,与大流士的王冠、权杖反复同框出现,强调了这种神权政治的倾向。
【这种捆绑带来两个潜在问题:其一,对于帝国内信奉其他主神(如巴比伦的马尔杜克、埃及的阿蒙、希腊的宙斯)的民族精英而言,无形中感受到了一种文化等级的压抑,他们的神只在帝国最高意识形态中被边缘化了。其二,它为后世君主立下先例,宗教正统性开始更深入地介入政治斗争,例如其子薛西斯一世时期,就有破坏巴比伦马尔杜克神庙神像的记载,这被一些学者解读为强化波斯神权、打压地方宗教中心的举措。】
犹太地区,耶路撒冷。
一位犹太拉比看着天幕上那巨大的带翼日轮,心情复杂。
他们曾被居鲁士大帝允许回归并重建圣殿,对大流士早期延续这一政策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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