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辉并未因一曲《大风歌》的豪情而停滞。它将光芒转向那些被盛世颂歌所掩盖的角落,照向未央宫高墙下逐渐蔓延的裂痕。一位帝王的伟大,往往与其留下的隐患同样深刻。刘邦以惊人的灵活性开创了时代,但也以同样的务实,甚至是冷酷,埋下了动摇国本的种子。他的后半生,是一场在巩固皇权与王朝长治久安之间的危险走索。】
【从对功臣的清洗到对外患的妥协,从对继承人的犹豫到对法度的轻慢,这位布衣天子在构建帝国骨架时,也亲手植入了几处致命的“病灶”。这些决策,有的出于形势所迫,有的源于性格局限,有的则是历史认知的边界。它们将在未来百年间,一次次考验着这个崭新王朝的韧性。】
天幕画面从《大风歌》的慷慨悲凉,逐渐暗淡,转而呈现出未央宫深处,刘邦晚年愈发猜忌而疲惫的面容。
背景中,萧何自污以释帝疑、张良辟谷远引、樊哙几遭诛杀的场景若隐若现,勾勒出功成后君臣相疑的压抑基调。
罗马,元老院回廊。
图拉真驻足观看,神情肃穆。
他看到了与自己“最佳元首”形象截然不同的统治另一面。
“他像一位最高明的棋手赢得了天下这盘棋。”
图拉真对身边的将领说。
“但为了确保棋盘完全属于自己,他不得不亲手拿走几颗曾经最关键、如今却可能碍事的棋子,这与我们处置叛乱的将领本质相同,只是......他的棋盘更大,棋子也更显赫,这或许是所有开创者不可避免的孤独。”
大明,南京紫禁城。
朱元璋的脸色异常严峻,甚至带着一丝共鸣的冷冽。
他太理解这种处境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虽是恶名,有时却是不得不为的帝王术。”
他对朱标道。
“然刘邦所诛,多属裂土封王之悍将,其威胁确在眼前,只是手段......哼,未免落人口实,少了些堂堂正正之气,且看其后患如何。”
宏大的声音转为一种冷静而剖析的语调:
【维度一:诛戮功臣与“白马之盟”的双刃剑】
天幕首先清晰回放了对主要异姓王的处置:
韩信:从伪游云梦智擒,贬为淮阴侯,终被吕后诱杀于长乐钟室,夷三族。
画面呈现刘邦“见信死,且喜且怜之”的复杂神情。
彭越:以谋反嫌疑逮捕,赦为庶人流放蜀地。
吕后建言“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遂指使人再告其谋反,夷宗族,并醢其肉分赐诸侯。
英布:见韩信、彭越接连被诛,恐惧中起兵反叛,最终兵败被杀。
【这些清洗,固然迅速消除了军事强藩对中央的直接威胁,巩固了刘氏皇权,但其负面影响亦极为深远:】
开“刑开国元勋”之恶例:以“谋反”这一极易罗织的罪名处置核心功臣,极大地破坏了君臣之间的基本信任。
功臣集团自此人人自危,如萧何需“强买民田”以自污,张良彻底隐退,樊哙在刘邦临终前险些被杀。
这种猜忌文化渗透进汉初政治,成为不稳定因素。
“白马之盟”的悖论:刘邦与群臣杀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此盟约旨在杜绝异姓王再现,确保刘家天下。
然而,它同样将“封王”制度性地与“刘氏”血缘绑定,实质上承认并强化了分封制。
这为后来的“七国之乱”埋下了最根本的制度伏笔。
天幕显示,刘邦所封同姓诸侯王,如吴王刘濞、楚王刘交等,封地广大,拥兵自治,俨然国中之国。
削弱帝国军事人才储备:韩信、彭越等是当时顶尖的战略家和统帅。
他们的非正常死亡,意味着帝国在军事上自我断臂。
当北方匈奴威胁日益加剧时,汉初竟出现“军中无可为将”的窘境,不得不依赖和亲绥靖,与此不无关系。
秦,咸阳宫。
嬴政看到此处,反而流露出一丝冷峭的讥诮。
“可笑!既知分封之害,方行郡县,此人倒行逆施,竟以盟约形式复立分封,虽换作同姓,岂不知血缘之亲,有时较异姓更为酷烈?寡人之制,或苛于一时,然绝此封建根苗,方是百年大计,刘邦此举,看似固本,实为后世植祸!”
【维度二:和亲匈奴与边防的长期隐患】
天幕重现“白登之围”的屈辱:刘邦亲征匈奴,中诱敌之计,被围于平城白登山七日,粮草断绝,形势危殆。
最终靠陈平行贿匈奴阏氏、散布谣言等计谋,方得狼狈脱身。
【此战惨败后,刘邦基本放弃了军事对抗的策略,全面采纳刘敬的“和亲”之议。】
画面展示和亲政策的具体内容:以宗室女冒充公主,嫁予匈奴单于,每年奉送大量絮、缯、酒米、食物,并开放边境关市。
短期效果: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匈奴的南侵,为汉朝争取了宝贵的喘息和发展时间,符合“与民休息”的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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