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身体猛地一僵。那双一直空洞漠然的大眼睛,在感受到后背溅上的滚烫液体、嗅到那浓烈血腥气的瞬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层厚厚的、仿佛隔绝了世界的冰壳,似乎被这灼热的血烫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迷茫和依恋,在那空洞的眼底一闪而逝。她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朝着林晚怀里那温热的来源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沙丘之上,陆沉的身影动了。快得如同一道撕裂风沙的黑色闪电!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从马背上飞身而下!
他的目标不是救援,而是那个刚刚掷出弯刀、正露出狰狞笑容的重伤沙匪!
“噗——!”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都要令人牙酸的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陆沉手中的长剑,没有任何犹豫,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和积压了五年的无边戾气,自那重伤沙匪的后颈狠狠刺入,剑尖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骨渣,从前喉猛地贯穿而出!力道之大,将那沙匪的整个身体都钉在了沙地上!那沙匪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就彻底凝固成一副极度惊骇的死亡面具。
陆沉看也没看那具尸体,猛地抽出长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黄沙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深坑。他霍然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锋,扫过沙丘上其他几个被这血腥一幕彻底吓傻的沙匪。
那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滚!”一个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单字,带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狠狠砸向那几个沙匪。
那几个沙匪被他这修罗般的眼神和雷霆手段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翻上马背,头也不回地朝着风沙深处仓皇逃窜。
混乱的战场,因这接二连三的剧变,出现了诡异的凝滞。商队护卫和残余的沙匪都停下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沙丘上和沙丘下那两幕血腥的惨剧。
狂风依旧在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也卷动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林晚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剧痛和失血让她浑身发冷,力气在迅速流失。但她死死地抱着怀里那瘦小的、僵硬的身体,仿佛那是她在无边苦海中抓到的唯一浮木。她能感觉到孩子细微的颤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冰冷的身躯在努力地、极其轻微地蜷缩着,试图汲取她身上最后一点温暖。
“朵…朵儿……”林晚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吞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别怕…阿娘在…阿娘…找到你了……”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她冰封多年的堤防,混着脸上的血污和沙尘,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孩子脏兮兮的头发上。
怀里那僵硬的小小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沙粒和血珠,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她努力地聚焦,视线一点点对上林晚沾满血泪、却努力挤出温柔笑容的脸庞。
五年。整整五年。那张脸,在无数个冰冷血腥的噩梦里模糊又清晰,是她所有痛苦和仇恨的源头,却也是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唯一一点光。此刻,这张脸就在眼前,如此清晰,如此滚烫,带着泪水和鲜血的味道。
孩子干裂起皮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近乎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似乎在努力冲破某种无形的禁锢。
林晚屏住了呼吸,心脏痛得快要炸开。她不顾后背还插着那柄致命的弯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耳朵贴近孩子冰冷的嘴唇。
“……阿……娘……”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属于孩童的声音,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林晚的耳朵。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林晚心湖,却激起了滔天巨浪!是她!真的是她的云朵!她的女儿!她还活着!她在叫她!
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冲垮了林晚所有的防线,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梨…花……”云朵的嘴唇又艰难地动了动,气若游丝,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她的力气,“……开…了……”
梨花开了……
林晚浑身剧震!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不是喜悦的红,而是五年前那个春天刑场上喷涌的鲜血!是云锦坊小院里被暴徒践踏的梨花!是她衣襟里被风卷走的最后几片干枯花瓣!
这哪里是报春的花讯?这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是她女儿生命流逝的挽歌!
“不——!”林晚发出一声泣血的悲鸣,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紧云朵,仿佛要将她重新揉回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残破的生命去填补她流逝的生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云朵小小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那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风沙的粗粝感。
陆沉站在了她们身边。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剑尖拖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像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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