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脚下那片暗红色的沙地,仿佛被那句冰冷的话语注入了某种古老而邪恶的意志,骤然“活”了过来!
原本只是死寂铺陈的沙粒,瞬间拥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它们如同亿万只饥饿了千万年的微型毒虫,又似粘稠的、饱含怨毒的血浆,在一种无形却绝对主宰的力量驱使下,开始了疯狂的高速流动与聚集!细碎的沙沙声密集得如同亿万毒蛇在同时吐信,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低语。
这蠕动是如此的诡异,超越了陆沉认知中任何关于沙的常识。沙粒彼此摩擦、推挤、堆叠,速度快得在视线里拉出暗红色的、流动的残影。瞬息之间,一道新的、更加凝实厚重的沙墙,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隔绝意志,拔地而起!
它紧贴着云朵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脚边升起,瞬间就达到了半尺多高,如同一条从地狱血河中直接截取出来的堤坝,横亘在陆沉与他的女儿之间。这道墙完全由那些暗红色的、不断高速流动翻涌的沙粒构成,颜色是那种沉淀了无数亡魂精血、历经万载岁月凝固而成的暗红,浓郁得化不开,仿佛多看几眼,灵魂都会被那血色吸走。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瘴疠,从流动的沙墙上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陆沉。这血腥气里,还混杂着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东西——深入骨髓的死寂寒意,如同万载玄冰,顺着他的口鼻、毛孔,疯狂地钻入他的体内,冻结他的血液,麻痹他的神经。
这道新生的、不断微微蠕动如同活物的血沙之墙,冰冷而固执地将生与死、父与女,隔绝在两个永不相交的、绝望的世界里。它是判决的执行者,是轮回的界碑。
陆沉被这超乎想象、邪异绝伦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后挪蹭,直到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冰冷的、半掩在沙土里的嶙峋怪石上才停下。石头尖锐的棱角硌得他脊骨生疼,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绝望地睁大了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血沙之墙后女儿的身影。
陆云朵的脸,在流动的暗红沙幕之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浓重不化的血雾笼罩、隔绝。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神采,甚至没有一丝属于灵魂的波动。仿佛刚才那两句足以冻结三魂七魄、断绝血脉亲情的冰冷箴言,并非出自她的口。
她只是这片死亡沙地中一个永恒的、冰冷的坐标,一个沉默的界碑,标记着生者不可逾越的禁区。沙墙无声地翻涌着,暗红色的流沙如同亿万条细小的、冰冷的、贪婪的舌头,在舔舐着那道无形的边界,吮吸着生与死之间最后的暖意。
“轮回…轮回的路?”陆沉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锈蚀的铁片在摩擦。巨大的痛苦和深不见底的茫然,如同粘稠的、散发着腐臭的泥沼,从四面八方涌来,死死包裹住他,拖拽着他向下沉沦。他看着女儿那非人的、灰白僵硬的石质轮廓,感受着那从沙墙后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死气,一个比死亡本身更加绝望、更加黑暗的念头,如同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仅存的心智,然后狠狠噬咬!
他的朵儿……她所承受的,连彻底的死亡都不是解脱的终点?
她幼小的灵魂,竟被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生生禁锢在了这片浸透了她和母亲林晚鲜血的沙地之中?成为了这片血色戈壁永恒的、痛苦的祭品?甚至……甚至连那众生渴求的、通往轮回转世的最后道路,都因为他们生者——他这个无能的父亲——那执着的哀恸、那无用的眼泪、那至死不休的不舍与呼唤,而变得混乱、扭曲、受阻?
他的爱,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那撕心裂肺的哀恸,竟成了女儿灵魂在黄泉路上不得安宁、无法解脱的沉重枷锁?
这个认知,如同世间最锋利、最恶毒的刀刃,带着倒刺,狠狠刺入陆沉的心房,然后疯狂地旋转、绞动!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彻底绞碎成齑粉!比戈壁的沙砾更细碎,更绝望。
“爹…爹不哭…爹不哭!”陆沉猛地用手背狠狠擦向自己的脸,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撕下一层皮。他试图将那汹涌而出的泪水强行堵回去,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哪怕能带来一丝暖意的笑容。
然而,脸颊的肌肉因巨大的悲痛和强行压抑而剧烈抽搐,那挤出来的笑容扭曲变形,嘴角僵硬地向上牵扯,眼角却因极致的痛苦而向下撕裂,整张脸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狰狞,比最凄厉的鬼嚎还要难看,还要令人心胆俱寒。那是一个被绝望彻底捏碎了灵魂的人才能露出的表情。
“朵儿…”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朽木上反复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残存的气力,“你告诉爹…爹该怎么做?爹怎么才能帮你?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只要你安好…”他语无伦次,破碎的词语在寒风中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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