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堂,亘古浩瀚。
无垠的穹顶并非凡间屋宇,而是由流动的星辉与深邃的黑暗交织而成,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囊括其中。
亿万星辰并非静止,它们沿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明灭不定,洒下的光辉并非温暖的日照,而是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清冷而神秘的微光,将这方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与现实的夹缝。
陆云朵站立在这片星海之下,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是那种失血过多与心力交瘁后的惨白,在流淌的星辉映照下,更显得脆弱,仿佛一件精致的瓷器,稍一触碰便会碎裂。光影在她脸上交错流淌,忽明忽暗,一如她此刻内心翻腾不息的情绪。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四肢百骸都残留着静渊台中那种被撕裂、被灼烧、又被强行糅合的痛楚余韵。她几乎站立不稳,大半的重量都倚靠在身旁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落尘的搀扶是克制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枯槁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自身的状况比陆云朵好不了多少,佛骨尽毁,修为几乎散尽,此刻更像是一具依靠某种意志力支撑的空壳。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用自己仅存的力量,成为陆云朵不至于倒下的支柱。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脚下冰冷光滑、仿佛由整块黑色琉璃铺就的地面上,那上面倒映着流转的星海,让人产生一种行走于虚空之上的错觉。
殿堂的尽头,那高高在上的王座,由不知名的材质打造,非金非玉,其上镶嵌的宝石如同真正凝固的星辰,散发出内敛而永恒的光芒。
王座之上,暮昭的身影笼罩在最为浓郁的星辉之中,他并非刻意散发出威压,但其存在本身,就仿佛是整个星海的中心,是宇宙规则的化身。他的面容在光辉中有些模糊,只能看清那深邃如同黑洞的眼眸,以及那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平静目光。
那目光缓缓落下,平静地扫过殿堂中央相互依偎(或者说,勉强支撑)的两人。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状态,洞悉所有的挣扎、痛苦、迷茫以及那微弱的、不肯熄灭的火种。
陆云朵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战栗,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包括那蛰伏在经脉深处、与她性命交缠的幽冥之力,都在这一眼下被剖析得清清楚楚。
“看来,静渊台的煎熬,并未白费。”暮昭的声音响起,温润平和,如同玉石交击,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在这空旷的殿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引动着周天星辉的微澜。
“幽冥之力初定,佛心微光未泯。虽前路依旧凶险,总算…有了几分转圜之机。”他的话语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既点出了陆云朵体内那股力量的暂时稳定,也指出了落尘失去佛骨后,内心深处那一点源自烂柯寺、未曾完全泯灭的慈悲佛性。
陆云朵抿紧苍白的嘴唇,没有回应这份看似“赞许”的评价。
静渊台的痛苦是她亲身经历的地狱,那份“煎熬”是否“白费”,不是旁人一句轻描淡写可以定论的。
她直接迎上那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用尽力气挺直了脊梁,尽管这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她额角渗出虚弱的冷汗。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因干渴和虚弱而显得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沉重、几乎要将她灵魂压垮的问题:
“我娘…林晚…她主动坠崖,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和令牌,对不对?‘血手人屠’…他们到底在为谁效力?追杀我娘的,究竟是谁?”
这是她在静渊台那崩溃的边缘, 在无数记忆碎片和痛苦反思中,拼凑出的最核心的疑问。
她的娘亲林晚,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毅无比的女子,她那般决绝、几乎不带丝毫犹豫的牺牲,背后隐藏的深意,绝不仅仅是为了应对一群如同跗骨之蛆的沙匪。那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以自身为棋子,落下的最后一着险棋。
暮昭沉默了片刻。殿堂内流淌的星辉仿佛也随之微微黯淡、凝滞,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揭开一段尘封的、充满血腥与阴谋的历史:
“你的直觉没错。‘血手人屠’倪坤,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刽子手,一把锋利而嗜血的刀。
真正觊觎‘星引令’,不惜掀起腥风血雨,调动诸多资源,逼得你母亲林晚洞察先机、却无力正面抗衡,最终不得不以死布局,以期能为你争取一线生机,并扰乱对方视线的…是深藏在皇城司乃至朝廷更高层的…某位‘大人’。”
“朝廷?!”陆云朵瞳孔骤缩,虽然内心深处早已有所猜测,但当这猜测被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星陨阁之主亲口证实的瞬间,她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竟然是朝廷!是那个代表着秩序与法则的庞然大物!怪不得“血手人屠”倪坤及其党羽行事如此嚣张狠辣,情报网络如此精准,能一次次精准地捕捉到她们母女的逃亡路线!原来背后有如此恐怖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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