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魔鬼城上空终年不散的尘霭,将那些光怪陆离、形态狰狞的雅丹地貌染上一层诡谲的金红色时,云隐如约而至。
云隐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沙漠旅行装束——暗青色防风外袍,同色束腿长裤,脚踏耐磨的驼皮靴,背上是一个看似不大却显得颇为沉重的行囊。
身后只跟着两名看起来最为沉稳干练的手下,其中一人身形高瘦如竹,眼神锐利;另一人敦实矮壮,手掌粗大。昨夜那断腕的刀疤脸并未随行。云隐手中托着那枚古旧罗盘,罗盘以不知名暗色金属铸成,边缘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在晨曦中,其指针正闪烁着微弱而稳定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有致。
“幽月姑娘,早。”云隐笑容温润,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仿佛昨夜那场暗藏机锋、彼此试探的对话从未发生。他目光扫过幽月和她身后蜷缩的胡小七,最后落回幽月脸上,“昨夜休息得可好?魔鬼城的夜晚,总是不太安宁。”
幽月微微颔首,神色是一贯的清冷:“尚可。”她没有多言,转身叫醒了仍在毯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胡小七。
胡小七揉着惺忪睡眼,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待看清云隐含笑的脸庞时,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中残留着昨夜留下的惊惧。但在幽月冰冷的目光示意下,他不敢多言,只默默而迅速地收拾起简陋的行李,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拘谨。
在云隐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迷魂壑那令人眩晕的边缘前行。壑谷深处涌出的幽冥死气在白日里似乎淡薄了一些,但那浓稠如墨、深不见底的黑暗依旧令人望而生畏。晨光斜照,竟无法真正深入壑谷三丈以下,仿佛那黑暗是活物,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风中传来的呜咽声也较夜晚微弱,却更添一种空洞的诡异,似有无数细语在深渊中窃窃私私。
脚下的沙石松散,需格外小心。云隐走在最前,步伐稳健轻盈,仿佛对这片险地了如指掌。他时而停下,对照手中的罗盘和那张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的古老星图。那星图展开时,能看出材质非凡,边缘磨损严重,但中央以银线勾勒的星辰轨迹和地形标记却依然清晰,某些关键点还点缀着暗红色的朱砂符号,与罗盘指针的光芒隐隐呼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看似毫无特别的壑谷边缘。这里的岩壁呈现出一种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暗赭色,风蚀的痕迹也更显杂乱,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粗暴地撕扯过,形成一片面积不大的、相对平整的断面。几株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胡杨残骸歪斜地插在岩缝中,枝干扭曲如鬼爪。
云隐在此停下脚步。他先是仰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已完全跃出地平线,但被东侧一座形如卧狮的巨大雅丹石丘遮挡,在其后方投射出长长的阴影,那阴影的尖端,恰好落在此处断面边缘。他又眯眼望向远处几座具有特定指向性的石柱——有的如剑指天,有的如卧牛回首,还有一座顶端分叉,形似古老的星杓。最后,他低头仔细核对着罗盘与星图,指尖在星图的某个复杂交汇点上轻轻摩挲。
“就是这里了。”片刻后,他确认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示意那名高瘦手下上前。那人沉默寡言,动作却极其利落。他从背包中取出一捆特制的绳索,绳索呈暗银色,由某种金属与纤维混合编织而成,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绳索一端连着精钢打造的三角抓钩,钩刃锋利,内侧刻有细密的纹路。高瘦手下仔细检查了断面边缘一块凸出、看似坚实的岩石,用随身的小锤敲击几下,倾听回音,最终将抓钩牢牢固定其上。接着,他后退几步,手臂运足巧劲,将绳索另一端向着壑谷对岸、目测空无一物的虚空用力抛出!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绳索并未如常理般直接坠入深渊,而是在抛出约莫三四丈远后,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无形之物,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悠扬的轻响,如同玉磬相击!抓钩竟凭空停滞在了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紧接着,以那抓钩停滞的点为中心,一圈圈淡银色的涟漪在虚空中荡漾开来,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所过之处,一道宽约尺许、完全由某种半透明的、如同最纯净的水晶或石英般材质构成的“石道”,如同被一支无形的神笔从虚无中迅速勾勒而出,缓缓在众人眼前显现出来!
石道横跨巨大的壑谷,连接两岸,其形态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舒缓流畅的弧度,仿佛一道凝固的虹桥。石道本身并非完全透明,内里似乎有极淡的乳白色光晕流转,隐约可见其中封存着丝丝缕缕的银色纹路,如同血管或叶脉,以一种玄奥的规律分布延伸。石道表面光滑如镜,映照着上方变幻的天空和两侧嶙峋的怪石,却又给人一种非实质的虚幻感。下方,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万丈深渊,黑暗涌动,仿佛一张巨口。这道凭空出现的通道,看起来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却又散发着一种古老、稳固、不容亵渎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与云隐手中罗盘的光芒频率一致,形成奇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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