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晨雾总带着松雪与檀香的清润,昭昭是被檐角铜铃和软软的脚步声唤醒的。刚睁眼,就见小姑娘捧着食盒闯进来,发髻上的冰糖葫芦晃悠悠,“小主子!今日做了雾凇糕,沾着新酿的桂花蜜呢!”
食盒掀开,莹白的糕点裹着金红蜜渍,咬下去脆嫩清甜,混着窗外竹影的清香。吃过早食,软软便拉着她往后山逛——梅园的粉白花瓣沾着晨露,昭昭踮脚摘了枝最艳的,插在厢房的霁蓝胆瓶里,香得连书案上的星图都染了甜意。太液池边的青苔滑嫩,她蹲在石上看鱼儿摆尾,软软就趴在旁边剥栗子,剥好的果肉堆在掌心,温温热热的。
午后雾气渐淡,昭昭便坐在窗边练字。朱厌偶尔会来,不说太多话,只把调好的松烟墨放在案上,指尖偶尔点一点她写歪的笔画。阳光透过云母窗,在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银发垂落,偶尔会蹭到她的发梢,带着微凉的香。
傍晚是最热闹的时刻。软软会在小厨房里忙活,煮一锅清甜的鸽蛋羹,或是烤几块裹着蜂蜜的栗子糕。昭昭有时帮忙添柴,烟火气混着甜香漫出来,连天机阁的雾气都变得暖融融的。饭后两人坐在庭院里,软软讲着趣闻,昭昭就托着腮听,偶尔扔颗桂花糖进嘴里,甜意漫到眉梢。
夜深了,银烛的光温柔地洒在床幔上。昭昭摸着枕边软软绣的桃花荷包,听着檐角铜铃的轻响,鼻尖萦绕着梅香与檀香。没有京中的算计,没有旁人的指点,只有安稳的吃食、贴心的陪伴,还有偶尔掠过的、带着清冽气息的身影。这样的日子,像浸在蜜里的雾凇糕,清甜又绵长,让人心安得不愿醒来。
天机阁的晨雾总带着三分慵懒,像被揉软的云絮,缠在乌木飞檐与翠竹之间,迟迟不肯散去。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清越却不急促,像老僧人敲着木鱼,把时光都磨得慢悠悠的。
昭昭披着件月白薄衫,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着针,正跟着软软学绣雾凇纹。软软蹲在一旁,小脸上沾着点淡粉丝线,手里捧着半个刚剥好的橘子,时不时往昭昭嘴里塞一瓣,甜汁混着橘香在舌尖化开。“小主子,针脚要松些,像天机阁的雾一样,才好看。”软软戳了戳昭昭绣得紧绷的绣品,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
昭昭吐了吐舌头,重新拈起针,目光落在窗外。太液池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几只水鸟悠闲地划过,激起细碎的涟漪;远处万岁山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松涛声隐约传来,像谁在低声吟唱。桌案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还冒着热气,茶香混着案头水仙的清芬,漫在空气中,让人浑身都松快。
“软软,下午咱们去后山摘些云雾草吧?”昭昭忽然提议,“你说晒干了泡茶能清心明目,正好给国师也带些。”
软软立刻点头,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拍着手道:“好呀好呀!后山的云雾草这几日长得正嫩,还能顺便看看梅花开了没。”
两人正说得热闹,完全没察觉天机阁外的天地早已翻了天。
京城里,流言像长了翅膀的鸟雀,飞遍了大街小巷。茶馆里,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唾沫横飞地讲着“靖海城海怪食人”的奇闻,说那海怪长着百丈身躯,鳞片漆黑如墨,一口能吞下整艘渔船,听得满座茶客心惊肉跳;酒肆中,刚从靖海城逃出来的商人声泪俱下,说海边的城镇早已十室九空,官府派兵驻守,却连海怪的影子都没摸到,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士。
皇宫内更是一片焦灼。御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皇帝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案上的奏折堆得像小山,全是各地上报的异动——不仅靖海城,周边几座临海城镇也陆续出现渔民失踪、海水变黑的怪事。数位大臣跪在地上,有的恳请皇帝再请国师出山,有的主张封锁海岸,争论不休,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可这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都被天机阁的云雾牢牢挡在外面。
昭昭终于绣好了半片雾凇,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也有几分朦胧的意境。她伸了个懒腰,接过软软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天机阁的日子,可真舒服啊。”
软软趴在桌上,把玩着昭昭的绣线,嘟囔道:“是呀,没有皇宫里的吵闹,也没有坏人来欺负小主子,真好。”
她们不知道,此刻的京城早已人心惶惶,不知道靖海城的百姓正活在恐惧之中,更不知道,一场关乎生死的危机,正在海面上悄然酝酿,即将冲破云雾,席卷而来。天机阁的风依旧轻柔,雾依旧缠绵,仿佛世间所有的纷扰,都与这座孤高的阁楼无关,只留下满室的宁静与悠闲。
京城里的消息飘进天机阁时——临海的靖海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本该是渔舟唱晚的海港,如今却死气沉沉,渔民出海后便屡屡失踪,连船板都寻不到一片;侥幸被海浪冲回岸边的,也都神志不清,浑身是伤,嘴里翻来覆去只疯癫地喊着“海怪”“黑浪”,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魄。整座城镇人心惶惶,商铺闭门,码头空荡,连海风里都飘着化不开的恐惧。皇帝急得寝食难安,三番五次派内侍来请,只求国师朱厌出山,探查妖邪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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