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在幽深的西巫山峡谷中呼啸,卷起枯叶与尘土,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亡命奔逃的三人。身后,黑水菁村民愤怒的呼喊与猎犬的狂吠声混杂着簌粟村方向隐约传来的对峙喧嚣,渐渐被嶙峋的山石和茂密的原始丛林吞噬。
“这边!”方恕屿低喝一声,身形矫健地拐入一条近乎垂直、布满湿滑苔藓的陡峭小径。他如同经验丰富的猎豹,专挑那些常人难以立足、植被异常茂密、几乎无路可走的险地,利用复杂地形最大限度地干扰可能的追踪者。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而迅速,留下极浅的痕迹。
紧跟其后的迟闲川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左臂传来的阵阵钻心剧痛让他几乎咬碎后槽牙。但他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蘸着随身携带的朱砂粉,在掠过身旁的巨石、古树或转弯处,飞快地凌空勾勒出一个个繁复而玄奥的符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迷踪匿影,惑乱神思!敕!”他口中低诵咒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符文亮起微弱的金光后便迅速隐没,融入周围环境。这是简易的“迷踪符”,能干扰追踪者的方向感和感知,让他们如同陷入无形的迷宫,在原地打转或偏离正确路径。
殿后的陆凭舟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执行着“清道夫”的职责。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经过之处,用树枝拂去脚印边缘的浮土,将踩弯的草茎小心扶正,甚至捡起一片被无意碰落的树叶,用随身携带的无菌湿巾擦拭掉岩石上可能留下的汗渍或衣物纤维。他的动作高效、无声,力求将三人存在的痕迹降到最低,如同幽灵般抹去行踪。
这场亡命奔逃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身后的喧嚣彻底被林涛风声取代,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方恕屿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停下脚步。溪水潺潺,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映照着三人疲惫不堪的身影。
“安全了,暂时。”方恕屿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冷杉树干,胸膛剧烈起伏,警惕的目光依旧扫视着来路。
“噗通!”一声闷响。迟闲川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一块布满湿滑青苔的巨岩滑坐在地。他脸色白得像一张浸透水的宣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呼吸急促而短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强行催动金光护体咒硬抗暗门冲击、接连施展惑神符、破煞符扰乱魏九和木卡,又连续使用匿踪符和迷踪符,加上左臂之前被暗门夹伤的地方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灵力和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闲川!”方恕屿心头一紧,立刻蹲下身查看。
陆凭舟的动作更快。他迅速卸下背包,动作利落地打开那个比普通急救包专业数倍、几乎像个小手术箱的医疗包,麻利地戴上无菌手套。强光手电的光束聚焦在迟闲川的左臂上,隔着靛蓝色的苗服衣袖,也能清晰地看到明显的肿胀轮廓。
“袖子上卷。”陆凭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他小心翼翼地帮迟闲川卷起宽大的袖子,露出小臂。肘关节上方一片深紫色的淤痕触目惊心,皮肤表面还有几道被粗糙门板边缘刮破的血痕,虽然不深,但边缘红肿外翻,渗出少量组织液,看着颇为狼狈。
陆凭舟眉头微蹙,先用生理盐水浸湿的无菌棉球,极其轻柔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渍、苔藓碎屑和干涸的血迹。“忍着点。”他低声道,动作精准而快速,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清理干净后,他用碘伏棉签仔细消毒伤口,动作稳定得如同在操作显微镜下的精密实验。接着,他喷上一层促进愈合、含有表皮生长因子的医用喷雾,最后用无菌纱布和弹力绷带进行八字包扎固定,手法专业娴熟,一气呵成。
“关节韧带可能有些拉伤,软组织挫伤严重,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导致大面积淤血。骨头应该没事,但短期内不能再受力。”陆凭舟一边包扎,一边给出专业诊断,语气平静无波,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失血不多,主要是灵力透支和剧烈疼痛导致的神经性应激反应及虚弱。需要静养,避免活动。”
迟闲川靠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任由陆凭舟摆弄,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但嘴上却不饶人:“嘶……轻点轻点!陆教授,你这手法……比给尸体解剖还利索啊!我这可是活人!活生生的肉!有痛觉神经的!你就不能带点‘人文关怀’的温度吗?”他试图用调侃掩饰自己的虚弱和狼狈。
陆凭舟抬眼瞥了他一下,手上动作丝毫不停,淡淡道:“解剖需要更精确的定位和分离,处理活体伤口需要兼顾无菌原则、减少组织损伤、促进愈合和最大限度减轻痛苦。两者侧重点不同。”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现在的脸色,跟某些失血过多、未经处理的尸体标本,确实有几分相似。苍白、失温、冷汗涔涔,典型的休克前期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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