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离了江陵,一路向西,孑然一身,白衣锡杖,步履从容。他并未施展神通驭空飞行,亦不刻意赶路,只是随缘而行,逢山过山,遇水涉水,如同寻常的行脚僧人。南赡部洲疆域辽阔,自江陵至西牛贺洲边界,何止万里之遥。此去非是游山玩水,而是为化解劫难,广播佛法,故他心无挂碍,步步是道场,处处是菩提。
沿途所见,与富庶繁华的江陵一带又自不同。越是西行,地势渐高,人烟渐稀,城池村镇的间距越来越远,所见民生亦渐显凋敝。官道年久失修,时见逃荒的流民扶老携幼,面有菜色;荒野之中,亦偶见白骨曝于道旁,鸦雀盘旋,景象凄凉。问之,或言赋税苛重,或言边镇不稳,时有掳掠,或言去岁大旱,今春又逢蝗灾,颗粒无收。众生之苦,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漫长画卷,映入妙光王佛清澈的眼眸。
他遇饥馑者,则以神通暗施,化出些许洁净饮食,解其燃眉之急,并不言明,施毕即去;遇病痛者,则驻足片刻,或以手抚其额,渡一缕祥和生机,或指点几味山间常见草药,其症多缓;遇纷争者,则于旁缓言开解,说因果,劝和睦,往往能消弭戾气于无形。他不显神异,不扬佛名,只是默默行去,如同春雨润物,了无痕迹。受惠者只知遇一慈和白衣僧人,病痛得减,饥寒稍苏,心中感激,口口相传,沿途竟渐有“白衣圣僧”之号悄然流传,然众人皆不知其来历名讳。
这一日,行至巴陵郡与黔中道交接的崇山峻岭之间。但见千峰叠嶂,万壑深幽,古木参天,瘴气缭绕,猿啼虎啸之声隐隐可闻,端的是一处险恶所在。官道在此已近断绝,唯有樵夫、药农踩出的蜿蜒小径,崎岖难行。妙光王佛步履依旧平稳,踏在布满青苔的碎石上,如履平地。
正行间,忽闻前方山谷之中传来金铁交击之声、呼喝叱骂之音,其间夹杂着女子惊惶的哭泣与孩童的尖叫。妙光王佛脚步未停,径直向那声音来处行去。转过一处山坳,但见一片林间空地之上,十数名衣衫褴褛、手持锈蚀刀枪、面目凶狠的山匪,正围住一辆倾覆的马车及五六名护卫打扮的汉子厮杀。地上已躺倒三四具尸体,鲜血染红草地。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且山匪中颇有几名悍勇之徒,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马车旁,一名衣饰华贵、却已沾染尘土血迹的中年妇人紧紧搂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吓得瑟瑟发抖的锦衣男童,面色惨白。另有两名丫鬟装扮的少女,已瘫软在地,哭泣不止。
山匪头目是个独眼彪形大汉,手持鬼头刀,狂笑道:“兀那商贾!识相的留下钱财货物,还有那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和娃儿,爷们高兴,或可饶你等不死!若再负隅顽抗,管叫你等皆成这山中孤魂野鬼!”
被围在核心的一名锦衣老者,似是主家,手持一柄长剑,剑法颇有章法,但此刻左臂已带伤,气喘吁吁,闻言怒道:“尔等贼子,光天化日,劫道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我乃蜀中锦城‘云锦绣庄’东家周文礼,途经此地,与尔等无冤无仇,何故下此毒手?钱财尽可拿去,但请放过家眷!”
“王法?” 独眼头目狞笑,“在这野人山,爷爷我就是王法!管你锦城绣庄还是皇亲国戚,到了这儿,是龙也得盘着!弟兄们,加把劲,宰了这些碍事的,钱财女人,都是咱们的!”
众匪发一声喊,攻势更急。护卫接连倒下,眼看那周文礼也要丧命刀下。
“善哉善哉。” 一声平和语气,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带着某种安定心神的力量,竟让那激烈的厮杀为之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僧人,不知何时已立于三丈之外一株老松之下,手持锡杖,面容平静,正望着这边。
“哪里来的秃驴?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宰了!” 一名山匪挥刀虚劈,厉声喝道。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场中,在那惊恐的妇人孩童、浴血的护卫、狰狞的山匪身上一一停留,缓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诸位施主,何苦多造杀孽,徒增恶业?”
“放你娘的屁!” 独眼头目呸了一口,“臭秃驴,少在这儿聒噪!再不走,休怪爷爷刀下无情!” 说着,使个眼色,两名山匪便狞笑着提刀向妙光王佛逼来。
周文礼见状,虽不知这僧人底细,但见其气度不凡,或有一线生机,急喊道:“大师快走!此贼凶悍,莫要白白送了性命!”
妙光王佛对周文礼的呼喊恍若未闻,对逼来的两名山匪亦视若无睹,只是继续缓声道:“财色名利,皆是枷锁;嗔恨杀戮,终堕轮回。 诸位今日若肯罢手,散去财物,各自归家,尚可保全性命,他日或有机缘,洗心革面。若执迷不悟……” 他微微一顿,目光清澄,看向那独眼头目,“恐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忧**。”
“危言耸听!找死!” 两名山匪已冲至近前,钢刀带着风声,一左一右,狠狠砍向妙光王佛脖颈与腰腹!下手狠辣,竟是毫不留情,欲将其立毙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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