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撞击着那无形的悲伤之墙。
他从未“听”到过如此纯粹、如此古老、如此沉重的负面情感。这情感已经不再是它情绪的一部分,而是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它存在的基石,是它之所以是“它”的根本定义。
这份痛苦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超越了个体情感的范畴,更像是一段活着的、不断重复播放的悲惨历史。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向前极其缓慢地迈了一小步,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在这片被悲伤笼罩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尝试着调动起自己与生俱来的、与宝可梦共鸣的能力,将其化作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小小的、被永恒诅咒的灵魂。
他的声音因为深切共感那份无边无际的痛苦而带着难以抑制的细微沙哑,他尝试着发出意念,轻柔得如同怕碰碎一个持续了三千年的、脆弱的噩梦:
“你……” 他顿了顿,感觉词汇在如此庞大的悲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但他必须尝试,“你在……这里多久了?这悲伤……这痛苦……我‘听’到了……它……太重了……几乎要将你……压碎了……”
花叶蒂娇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细微得像是秋日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在寒风中最后的挣扎。
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当它的面容完全映入N的眼帘时,N感到自己的呼吸再次一窒。那双本应如同其他花叶蒂一般,清澈、天真、充满生机的眼眸,此刻却像两口已经完全干涸、连最后一丝水汽都已蒸发的千年古井。
里面没有好奇,没有恐惧,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芜与疲惫。它看着N,眼神空洞,仿佛在凝视着虚空,又仿佛穿透了N,看到了他身后流逝的、对它而言毫无意义的漫长时光。
然而,就在N那充满怜悯、理解与试图安抚的思绪,持续地、温和地传递过去,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滋润一片完全沙化的土地时——那死寂的、如同绝对零度冰原般的井底,似乎极其微弱地……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像是投入了一颗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石子,所引起的波动微弱到转瞬即逝。
花叶蒂的目光,在N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绝对的麻木与空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茫然的……确认?像是在分辨这突如其来的、与周遭冰冷绝望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究竟是什么。
但这变化太过短暂,短暂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一股强大、冰冷、带着不容任何质疑与抗拒的古老意志,和某种扭曲而庞大的生命能量的召唤意念,如同从遥远之地精准投射而来的无形枷锁,骤然撕裂了花园里凝重的空气,紧紧地、几乎是粗暴地缠绕住了花叶蒂那娇小得可怜的身躯。
它悬浮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被闪电击中,又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操控的木偶。眼中那刚刚因为N的安抚而泛起的一丝微光,如同狂风中被瞬间掐灭的残烛,连一缕青烟都未曾留下,便彻底熄灭,重新被绝对的、死水般的麻木与机械性的服从所取代。
“等等!” N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强制性的、充满了占有和控制意味的召唤意念,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阻止的冲动。他猛地伸出手,并非想要抓住什么,而是试图去干扰、去切断那无形的召唤锁链,去挽留这个刚刚流露出一丝微弱反应的悲伤灵魂。
然而,他的努力如同蚍蜉撼树。
那股召唤的意志古老而强大,带着一种近乎规则的强制性。
花叶蒂的身影在他的注视下,开始迅速变得模糊、透明,如同阳光照射下迅速蒸发的晨露,又像是映在水中的残月倒影,被投入石子的涟漪打散。色彩从它身上褪去,轮廓消散在空气中。
在它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它的目光似乎再次与N交汇。
那一眼,极其复杂,蕴含的信息量远超之前的空洞。
那是未能倾诉、积压了千年的孤寂与委屈。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N身上那纯净的、试图理解与安抚它的气息的,短暂且茫然的……留恋。仿佛在无尽的长夜中,偶然瞥见了一闪而过的萤火,明知无法依靠,却仍本能地投去一瞥。
然后,它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那片在阴影中沉默的、带刺的深红玫瑰,依旧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但空气中,那股浓烈得化不开的、令人心碎的悲伤余韵,却如同幽灵般萦绕不散,沉甸甸地压在N的心头,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刺痛。
而那股召唤它离去的意志所残留的气息,则带着一种为了某个遥远目的而不惜扭曲时间、禁锢生命、践踏情感的、令人极度不安的疯狂执念。
N伸出的手缓缓垂落下来,指尖一片冰凉,仿佛还残留着那悲伤的冰冷触感。他僵立在原地,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晃动光斑,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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