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金风送爽,真定城外的原野上,丰收的忙碌景象已近尾声。硕大的粮仓被填得满满当当,府库的账簿上,钱粮数字稳步增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镇北将军府内,李胤正与沮授、程昱等人核算着秋收后的各项收支,规划着来年的预算与进一步扩军备战的细节。
“主公,如今冀、幽二州仓廪渐实,流民初步安定,正是进一步整军经武的大好时机。”程昱指着账目说道,“依目前存粮,即便维持十三万大军,亦可支撑一年半以上无虞。是否考虑再次扩编各营?”
沮授则持重一些:“扩军之事,关乎长远,需慎之又慎。兵贵精不贵多。眼下各营刚刚补满一万八千之数,新兵融入、协同训练尚需时日。贸然扩充,恐影响战力,亦加重粮饷负担。不若先将现有兵力练至精熟,装备力求精良,待时机成熟,再行扩充不迟。”
李胤听着两位谋士的意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仲德之言有理,公与之虑亦周。扩军之事,可暂缓,但备战不可松懈。各营训练强度需再加强,尤其针对袁绍军可能的战法进行反制演练。马钧神机营所需物料,务必优先保障。”
就在几人商议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亲卫统领在门外高声禀报:“主公,府外有一年轻士子求见,自称颍川故人,姓郭名嘉,字奉孝。”
“郭奉孝?”
李胤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在摊开的地图上。他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道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惯常的沉静。然而,那微微加快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颍川墨香斋中那个清瘦洒脱、目光锐利的青衫少年形象,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沮授和程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郭嘉之名,他们亦有所耳闻,知是颍川有名的奇才,只是听闻其性喜放纵,不治行检,且一直未曾出仕,没想到竟会主动来到真定。
“快请!不……”李胤霍然起身,打断了亲卫的话,“我亲自去迎!”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不顾沮授、程昱略带惊讶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沮授与程昱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
镇北将军府门外,一名青衫士子正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府邸的规制与门前肃立的卫兵。他依旧是那副略显单薄的身材,穿着半旧的深衣,风尘仆仆,但眉眼间的灵动与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却丝毫未变,反而因旅途的历练,更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气度。正是郭嘉郭奉孝。
看到李胤亲自迎出,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不等李胤开口,便率先拱手,语气轻松自如,仿佛只是拜访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别经年,思远兄别来无恙?颍川一醉,奉孝可是念念不忘啊。今日不请自来,叨扰了。”
李胤抢上前几步,一把托住郭嘉的手臂,阻止他行礼,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奉孝!何来叨扰之说!你能来,我欣喜尚且不及!当日颍川一别,胤常感遗憾,只恨不能与奉孝朝夕请教。今日重逢,实乃天意!快,府内叙话!”
他紧紧握着郭嘉的手臂,亲自引着他向府内走去,态度之热络,让身后的沮授、程昱都暗暗咋舌。他们深知主公求贤若渴,但如此失态,亲自出迎,执手相引,对待一个如此年轻的士子,还是首次。
一行人来到书房,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香茗。
李胤迫不及待地问道:“奉孝,自颍川别后,你游历四方,想必见识大增。今日何以突然驾临我这真定小城?”
郭嘉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从容,笑道:“游历嘛,无非是看看这乱世风景。北至幽燕,南抵荆襄,西望关中,东临沧海。所见所闻,无非是豪强割据,兵连祸结,百姓流离,士人要么苟全性命于乱世,要么汲汲于功名利禄,浑浑噩噩者居多。”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散和一丝讥讽。
“哦?那奉孝可曾寻到心目中的明主?”李胤顺着他的话问道,目光紧盯着他。
郭嘉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对上李胤的视线,那清澈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不瞒思远兄,嘉确实去过一些地方,也见过一些人。”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语气却带着调侃:
“冀州邺城,袁本初处,气象宏大,谋臣如雨,猛将如云。然则,外宽内忌,好谋无决,赏罚不明。麾下谋士,如许攸、郭图、逢纪之流,各结党羽,相互倾轧,非立事之主。嘉观其帐下,虽有名士荀文若,亦难展其才,郁郁不得志。此非久留之地。”
“淮南袁术,冢中枯骨耳,奢淫放肆,妄自尊大,不识天命,不过守户之犬,迟早必亡。”
“荆州刘表,坐谈客尔,自守之贼,无四方之志,非乱世之雄。”
“至于徐州陶谦,老迈昏聩,内部不稳,其地四战,难有作为。那刘玄德虽有些许仁名,然根基太浅,寄人篱下,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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