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以指数级增长的方式,显现在华声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里。
方启维领军的车载联合项目组,代号“磐石”,在华声内部一个保密级别最高的新实验区扎下营寨。日韩合作方派来了三名资深工程师常驻。项目的第一个阶段性目标,是在三个月内,完成AIA核心算法模块在车规级芯片平台上的初步移植与基础功能验证,并通过一系列最基础的、但也是入门级的车规环境测试(如高温存储、低温启动、机械振动)。
“这简直像是把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骏马,训练成能在坦克履带旁平稳行走的战马。”一位日方工程师在第一次看到AIA算法的复杂性和对实时性的苛刻要求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挑战是具体的、冰冷的。车规芯片的计算资源(尤其是浮点运算能力)往往低于消费级芯片,而功耗和散热限制更为严格。AIA那些在实验室服务器上流畅运行的深度学习模型,必须经过极致的压缩、量化和优化,才能在资源受限的嵌入式环境中“存活”下来,同时还要保证响应速度。环境测试更是无情,高温箱、振动台、电磁兼容暗室……每一个测试环节都可能让精心调校的算法表现失常甚至崩溃。
方启维团队和日韩工程师开始了昼夜颠倒的攻关。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了各种优化方案、测试失败记录和潦草的公式推导。失败是家常便饭。一个在常温下运行完美的噪音抑制模块,在-40℃的低温箱里突然“失聪”;好不容易通过振动测试的声源定位模型,在强电磁干扰下定位精度骤降80%。
然而,每一次失败,都让团队对AIA在极端环境下的行为边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逼出了更巧妙、更鲁棒的解决方案。父亲林振华笔记中关于“系统稳定性与边界条件”的论述,以及一些针对早期模拟电路的抗干扰设计思路,被方启维反复研读,并尝试用现代算法语言重新诠释,竟真的为解决几个棘手的电磁兼容问题提供了关键启发。
技术攻坚的“卡农”正在奏响,主题是“在严苛限制下保持智能”,华声团队与日韩伙伴如同两个紧密追随、相互应答的声部,在失败与调试的循环中,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与此同时,与两家“梦想家”投资方的谈判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条款细化阶段。那家新锐基金的领投合伙人展现出惊人的务实与高效,其律师团队给出的协议草案,保护性条款清晰合理,对管理层的限制性条款极少,确实如其所言,聚焦于“技术知情权”和“未来优先权”。估值虽然不及远瞻资本可能开出的最高价,但完全在合理且吸引人的范围内。
硅谷那家硬核风投的条款则更为“硅谷风格”,估值更高,但对公司治理(如董事会构成、期权池设立、关键员工招聘与激励)提出了更系统的建议和部分约束性要求,目的是“帮助公司建立世界级的治理结构和人才体系”。关于设立硅谷前沿研究办公室的要求,也被细化为一个分阶段投入、目标明确的计划。
这两份投资意向书(TS)摆在林烨面前,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伙伴”风格:前者更像一个纯粹的“技术信徒”和“啦啦队长”;后者则像一个“教练”兼“战略顾问”,既提供资源,也希望对公司的“肌肉”和“战术”进行一定塑造。
林烨倾向于后者。更高的估值能提供更充足的“弹药”,而其提出的治理优化和国际化人才布局,正是华声从一家技术出色的中国公司,迈向全球性技术企业所必须补上的功课。当然,条款需要进一步谈判,以确保“塑造”不变成“控制”。
就在华声内部为技术和资本两条主线全力冲刺时,远瞻资本的“卡农”模仿与干扰,也变得更加隐蔽和刁钻。
市场上那种分散收购小份额股份的行为仍在继续,且似乎有加速的趋势。赵栋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有几家持有华声股份的小型基金,正面临来自其出资人(LP)的赎回压力或业绩考核压力,对于略高于市价的现金收购要约,态度有所松动。虽然单个体量不大,但如果被远瞻资本集腋成裘,积攒到一定比例(比如接近10%),将成为股东大会上不可忽视的声音。
更令人不安的是,业内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华声“现金流紧张”、“AIA研发投入巨大可能拖累主营”的模糊传闻。这些传闻没有确切来源,却像幽灵一样在投资圈和合作伙伴间飘荡。甚至有一家正在与“涟漪”渠道商洽谈合作的区域代理商,私下询问华声的“财务是否健康”。
林烨意识到,远瞻资本不仅在模仿华声的技术故事(试图理解并评估其价值),更在模仿其资本运作节奏,并试图用更老辣的手段,打乱华声的融资步伐,动摇其合作伙伴的信心。这是一种更高阶的“卡农”——不是旋律的简单追随,而是节奏与和声上的针对性干扰。
“必须加快融资落地的节奏,用确凿的进展和资金到位的消息,粉碎这些流言。”林烨在核心会议上定调,“同时,对那几家可能出售股份的小基金,我们要主动接触,了解他们的困难和诉求。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可以考虑通过‘声盾计划’中的防御性融资方案,向他们提供一个更具长期吸引力的选择(比如以公司股权或可转债置换),尽可能将股份留在‘朋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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