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三年深秋,养心殿的鎏金铜灯在穿堂风里晃得人眼晕。溥仪蜷缩在铺着明黄锦缎的龙床上,指尖还残留着西洋钟表冰凉的金属触感——方才内务府总管世续刚送来消息,袁世凯的北洋军已兵临北京城下,隆裕太后正拿着退位诏书的草稿,在隔壁暖阁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该起了。”太监小德张的声音带着颤,“太后传旨,让您去一趟体和殿。”
溥仪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心脏像被重锤砸过般狂跳。他不是该在1967年的北京医院里咽气吗?弥留之际,眼前晃过的全是长春伪满皇宫里那盏蒙尘的吊灯,耳边是日本人“康德陛下”的虚伪称呼,还有新中国成立后,他作为普通公民在植物园里修剪果树时,游客那句“看,这就是末代皇帝”的窃窃私语。
亡国之君。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了他一辈子。
“皇上?”小德张见他不动,又唤了一声,额头上沁出细汗。如今这世道,谁都知道大清要完了,可面上还得维持着君臣礼数。
溥仪掀开锦被,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时,才惊觉自己的手竟小了一圈——这是十二岁的手,骨节纤细,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他冲到镜前,黄铜镜面里映出的是梳着总角、穿着龙袍的少年天子,眉眼间还没染上后来的怯懦与麻木。
“朕……回来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泪水突然砸在冰凉的镜面上。老天竟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回到这大清存亡的最后关头!
“皇上,再不去,太后该急了。”小德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催促。
溥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前世,他就是这样懵懵懂懂地跟着隆裕太后,在退位诏书上盖了印,从此沦为军阀手中的傀儡,再后来更是猪油蒙了心,投靠日本人,做了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成了千古罪人。这一世,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摆驾。”溥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小德张从未听过的坚定。他挺直脊背,走出养心殿时,刻意避开了那几个平日里围着他阿谀奉承、实则早与北洋军暗通款曲的内务府大臣。廊下的枫叶红得像血,溥仪盯着那枫叶,在心里发下血誓:今日起,朕要护这江山,保这百姓,誓死不做亡国之君!
体和殿里,檀香与哭声交织在一起。隆裕太后坐在铺着貂皮的宝座上,手里攥着退位诏书,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殿内站着的几个宗室亲王,要么垂头丧气,要么唉声叹气,只有陆军部尚书铁良攥着拳头,脸色铁青。
“皇上驾到——”太监的唱喏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众人回头,见溥仪走进来,步伐稳健,眼神清亮,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隆裕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又哭道:“皇上,你可来了!袁世凯逼得紧,若不答应退位,他就要带兵打进紫禁城了!”
溥仪走到殿中,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隆裕怀里,而是对着她行了一礼,朗声道:“皇额娘,退位诏书绝不能签!”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铁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狂喜。而几个主张议和的亲王,则面露惊慌,忙道:“皇上,不可啊!北洋军势大,咱们根本挡不住!”
“挡不住?”溥仪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几个亲王,“难道诸位忘了,太祖皇帝是如何从白山黑水间起兵,太宗皇帝是如何定鼎燕京,圣祖皇帝是如何平定三藩、收复台湾的吗?我大清的江山,是列祖列宗用鲜血换来的,岂能今日说让就让?”
那几个亲王被问得哑口无言,低下头不敢看溥仪。隆裕太后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有气势的溥仪,一时间竟忘了哭。
铁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皇上所言极是!臣愿领兵出战,与北洋军决一死战!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如今京中兵力空虚,粮饷不足,怕是难以支撑。”
溥仪早料到这一点。前世他虽年幼,但也知道,此时的大清早已外强中干,国库空虚,军队战斗力低下。但他也记得,京郊还有一支由旗人子弟组成的“虎神营”,虽装备不算精良,却个个忠心耿耿;还有驻守在张家口的姜桂题所部,虽属北洋军序列,却对大清尚有几分忠心,若能争取过来,或许能有转机。
“铁尚书,”溥仪走到铁良面前,伸手将他扶起,“京郊虎神营尚有五千将士,朕记得你曾兼任过虎神营统领,他们听你的调遣。至于粮饷,朕即刻下旨,命内务府将宫中冗余的珍宝字画清点出来,变卖充作军饷!”
“皇上!”内务府大臣奎俊忙上前阻拦,“那些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怎能变卖?”
“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固然重要,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更重要!”溥仪眼神锐利地盯着奎俊,“若江山没了,这些宝贝难道要留给袁世凯,让他拿去讨好洋人吗?”
奎俊被怼得脸色发白,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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