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那本破皮缺角的物理书往床头一搁,顺手从戒指里又摸出半截铅笔头,在书页空白处划拉了两道受力分析图。笔尖有点钝,划出来的线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过泥地。他吹了吹纸上的碎屑,心里盘算着:光靠这本残书,顶多撑个三五天,真要系统复习,还得找全套课本。
李小花端着搪瓷盆从厨房出来,路过院角那堆木料时脚步顿了顿。昨天那堆刨花还堆得跟小山似的,今早全不见了,井台边那块松动的青砖也垫得平平整整,连院门口的门槛都被削了斜角,拖煤车进出再不会卡轮子。
“你这一大早的,又忙活啥呢?”她把盆往地上一放,拧了把湿衣服。
“顺手收拾了。”赵建国蹲在屋檐下,正拿砂纸打磨工具箱最后一条边角,“昨儿不是说要上学嘛,总得给人留个靠谱印象。”
李小花瞅着他那双手,指甲缝里嵌着点木灰,可动作利索得很,砂纸过处,木面泛出温润的光泽。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别耽误背书”那句老话。这孩子这两天干的活,哪一件都不是瞎忙。
“你真打算去上学?”她拧干最后一把,把盆端起来,“不是图新鲜?”
“当然不是。”赵建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爹修机器靠经验,我能看懂图纸,将来厂里换新设备,谁上得更快?”
李小花哼了一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总不能天天往外跑,一会儿修这个,一会儿做那个,书不看,课不上,回头又落下了。”
赵建国笑了:“妈,我有分寸。您要不信,我给您立个军令状——今天就把课本找齐,明天就开始正经背书。”
“课本?”李小花眉毛一挑,“你有钱买?一本新书七分,五本就得三毛五,咱家可不宽裕。”
“我不买。”赵建国眯起眼,“我换。”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蹽着步子往三大爷阎埠贵家走。阎家那扇木门常年吱呀响,门轴磨得发烫,前两天他还顺嘴提了句“该上油了”,没想到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敲门三声,门开了一条缝,阎埠贵探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捏着半块窝头。
“建国啊?”他嘴里嚼着,含糊不清,“有事?”
“大爷,您家这门轴,再不修就得换门板了。”赵建国指了指门框底下那层厚厚的黑灰,“瞧见没?木头粉都磨出来了。”
阎埠贵顺着看去,眉头一皱:“还真是……可上回你修水泵,老张给的那点边角料,够干啥?”
“我不是来要料的。”赵建国从裤兜里摸出个小油壶——这是他昨晚从戒指里翻出来的,原主不知从哪儿捡的,一直没用上,“我给您免费修三样东西:这门轴、您书桌那个拉不开的抽屉,还有煤炉那个快断的把手。您呢,匀我几本旧课本,初二的,语文、数学、物理都行。”
阎埠贵一听,嘴里的窝头都忘了嚼。三样维修,随便哪样拿到厂里都得花个一两毛,尤其是那抽屉,滑轨裂了,修起来费工。几本旧书?他儿子去年用完就扔床底了,连包咸菜都没人要。
“你确定?”他眯着眼,“修不好可不算。”
“修不好您拿笤帚疙瘩抽我。”赵建国笑,“横竖我不赖账。”
阎埠贵犹豫了三秒,终于让开身子:“进来吧,先看门轴。”
赵建国也不啰嗦,卷起袖子就干。门轴卡死,锈得跟焊住似的,他先用油泡,再拿小锤轻轻震,最后用锉刀一点点磨边缘。不到二十分钟,门“吱呀”一声,顺滑得像新装的。
“嘿,还真灵。”阎埠贵试着推了两下,脸上露出点笑意。
第二样是书桌抽屉。阎埠贵特意强调:“这玩意儿太旧,修好了也用不了几天。”
赵建国没接话,直接把抽屉整个卸下来。滑轨断裂处用木楔加固,接缝涂了层蜡防涩,装回去一推——丝滑到底,连一点卡顿都没有。
“您要觉得还不行,我再给您包层铁皮。”赵建国拍了拍手,“反正第三样煤炉把手,我也得用点金属料。”
阎埠贵没话说了。他蹲在炉子边,看着赵建国三下五除二把松动的铁把手焊牢,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半大孩子。
“行。”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你等着,我去翻翻。”
他钻进里屋,从床底下拖出个麻绳捆着的纸包,解开一抖,七八本书哗啦掉出来。封面卷边,页脚发黑,可翻开来字迹都清清楚楚。
“都是初二的,去年我儿子用的。”阎埠贵抽出几本递过来,“你拿去吧,别弄丢了。”
赵建国接过,一本本翻看。数学书里还有几道演算题没擦干净,物理书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电路图,语文课本的空白处甚至写着“张小花真好看”——他差点笑出声。
“谢谢大爷。”他把书抱紧了,“回头您有别的活,尽管叫我。”
“你先把这些书看完再说。”阎埠贵摆摆手,“别光会修东西,字都不认识。”
赵建国乐了:“您放心,我比您儿子用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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