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惟几,正做着 “纸糊空城” 的美梦。
而另一边,在长沙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公署里,薛岳和他麾下的将士们,也早已磨刀霍霍,准备用一场真正的胜利,来洗刷上一次的耻辱。
薛岳在经历了第二次长沙会战那场 “丢尽了脸” 的检讨之后,痛定思痛。
据说,那段时间,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饭,不睡觉,只是对着那张巨大的湖南地图,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他知道,自己的 “天炉战法” 在大的战略方向上没有错。
错,错在了对情报的过分依赖,和对敌人战术变化的预判不足。
这一次,他不再去猜敌人的电报里写了什么,只相信脚下这片早已烂熟于胸的土地。
他进一步完善了 “天炉战法”,在总结前两次会战的经验教训后,将整个战法提炼为十六字核心:“后退决战,争取外翼,正面阻击,侧后迂回”。
这十六个字说起来简单,却藏着精妙的军事哲学:
“后退” 是为了诱敌深入,把敌人的优势火力消磨在湘北的山林与水田之间;
“决战” 是将最终战场定在长沙城下,毕其功于一役;
“正面阻击” 让防线部队化身血肉磨盘,一点点耗干日军的锐气;
“侧后迂回” 则是让外翼主力绕至敌人身后,等日军疲敝时猛地收紧 “炉口”。
为了让这个 “天炉” 烧得更旺,薛岳几乎将所有能调动的部队都嵌进了战法体系:
他让第二十军坚守新墙河第一道防线,承担首波阻击;
第三十七军联合第九十九军布防汨罗江第二道防线,延缓日军推进;
第七十九军扼守捞刀河第三道防线,挡住日军逼近长沙的最后一步;
另将第五十八军部署在平江右侧翼,专门侧击日军的粮道与退路,像一把尖刀悬在敌人后方。
他把刚刚在上高会战打出威名的第七十四军,放在浏阳、醴陵一线作为东翼突击主力,等日军深陷长沙城下时,这支部队便从侧后方发起合围;
真正的总预备队则交给第九十九军第 92 师,随时填补防线缺口。
而最核心、也最悲壮的任务 —— 守卫长沙这个 “炉底”,他交给了第十军。
这个任命在当时引起不小争议:第十军军长李玉堂,正是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因友军配合失当、情报泄露而受挫的将领,战后虽曾被撤职,但蒋介石查明原委后,在 1941 年 10 月便为他复职。
如今让这支部队守核心阵地,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薛岳力排众议。他看中的,正是第十军上下被羞耻与愤怒点燃的、渴望一雪前耻的 “哀兵” 之气。
对于李玉堂和整个第十军的一万五千余名官兵来说,这不是普通的任务,而是一场 “挣回脸面” 的生死局。南岳军事会议上委员长的怒吼,像鞭子一样日夜抽在每个人心上,他们早已成了第九战区的 “话柄”。
这一次接到 “死守长沙” 的命令,全军都弥漫着悲壮到近乎疯狂的决心 —— 他们不要军功章,不要奖赏,只要 “荣誉” 二字。
第十军的官兵在长沙街头巷尾贴满标语,最醒目的一句是:“与长沙共存亡,雪前耻振军威”。预备第十师师长方先觉,这位日后将以衡阳血战名震中外的悍将,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把家属送回后方,再当着全师官兵的面折断佩剑:“我方先觉在,长沙在!今日此剑断,便是我等战死之时!”
军长李玉堂更是断了所有退路。他下令收缴长沙城内所有可用于渡江的私藏船只,又协调第九战区江防司令部封锁湘江航道。
他要让全体将士都明白,此战只有 “死战” 一条路。
战前视察时,一个年轻士兵看着湘江上巡逻的江防炮艇,忍不住问身边的老班长:“班长,要是顶不住了咋办?” 老班长狠狠瞪了他一眼,吐掉烟头用脚碾灭,又拍了拍士兵腰间的手榴弹:“咋办?没得办!要么,把鬼子,扔到湘江里喂王八!要么,咱们自己,就变成这长沙城里的一抔土!”
在长沙城内,第十军官兵和市民一起,把整座城市改造成了一座浑身是刺的战争堡垒。他们在城郊依托地形,构筑了无数 “梅花桩式” 地堡群,每个地堡群由 3 到 5 个地堡组成,彼此形成交叉火力,让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踏过血肉;城内的主要道路上,铁丝网、拒马与地堡层层叠叠,每一栋高大建筑都被改造成能互相支援的火力点;湘江水域里,江防部队布设的水雷顺着水流漂荡,阻断日军从水路增援的可能。
李玉堂在视察完所有工事的那个傍晚,站在城南的阵地上,对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弟兄们!上一次我们在这里丢了脸,这一次,要在同一个地方挣回来!我的指挥所就在城中关帝庙,鬼子要打进城,先踏过我的尸体!我们没有退路,要么把鬼子扔回湘江喂王八,要么就变成长沙城里的一抔土,用我们的血,洗干净所有耻辱!”
这是一支哀兵,带着前败的烙印渴望重生;
这是一座绝城,用钢筋与血肉筑起不可逾越的屏障;
这更是一个滚烫的天炉,正等着狂妄的敌人走进来,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熔铸属于第九战区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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