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气息在侯府门外略一停顿,似乎在与门房交谈,随后便被恭敬地引了进来。
王文韬依旧坐在书房中,并未起身,神意却如无形的触手,悄然笼罩着那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着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鸂鶒,乃是大永王朝正七品官员的制式。年纪约莫三十许,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短须,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文人特有的矜持。他步履沉稳,气息悠长,体内那股微弱的元气流转不息,虽不强盛,却颇为精纯,显然修炼的是某种正统的养生或文道功法,境界大致在武徒(练筋)到武士(练皮膜)之间,更偏向于蕴养精神。
“侯爷,京兆府司录参军李青阳李大人前来拜会。”福伯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京兆府的官,哪怕只是七品,对于如今落魄的侯府而言,也是需要小心应对的人物。
“请李大人进来。”王文韬平静地回应,同时将周身澎湃的气血与神意彻底内敛,只流露出与这具年轻侯爷身份相符的、略显文弱的气质,只是眼神深处,比以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静。
书房门被推开,李青阳迈步而入,目光迅速扫过书房。陈设简单,书卷整齐,那位年轻的永昌侯正坐在书案后,面色似乎比传闻中要好些,并无太多病容,但也看不出什么非凡之处。
“下官京兆府司录参军李青阳,见过永昌侯。”李青阳拱手行礼,礼数周全,但并无多少卑微之态。京兆府掌管京城治安民政,职权颇重,他身为司录参军,负责文书案卷,也算是个实权位置。
“李大人不必多礼,请坐。”王文韬微微抬手,示意对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福伯,看茶。”
李青阳依言落座,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孟子集注》和旁边一叠写满字的宣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以纨绔着称的小侯爷,竟然真的在读书?
“不知李大人今日到访,所为何事?”王文韬直接问道,语气平和。
李青阳收敛心神,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副本,正色道:“侯爷,贵府日前缴纳了三千两兵役免银,手续已然办妥,兵部已注销了贵府的兵役名额。下官此来,一是按例送达回执文书,二是……”他顿了顿,目光略带审视地看向王文韬,“京兆府收到线报,言及贵府近日有不明资金流入,数额不小,按律需核实来源,以防有不法之事,还望侯爷配合。”
理由冠冕堂皇,合乎规程。但王文韬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托词。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来探探他的虚实,看看这个突然拿出三千两巨款、又似乎开始读书的空壳侯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背后,或许有兵部某些人的授意,或许有其他勋贵的关注,也可能只是京兆府本身的例行谨慎。
王文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但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原来是为此事。资金来源很简单,本侯变卖了府中一件父亲留下的旧物,乃是御赐的紫铜貔貅炉,经万宝楼朝奉估价,作价三千两。李大人若是不信,可去万宝楼查证。典当契约,福伯那里应有留存。”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变卖祖产以度难关,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无可指摘。
李青阳仔细观察着王文韬的神情,见对方坦然自若,眼神清澈,并无丝毫慌乱或遮掩,心中的疑虑便去了大半。他本就觉得,一个落魄侯爷,除了变卖家产,也不太可能有其他来钱的门路。
“原来如此,是下官唐突了。”李青阳脸色稍缓,拱手致歉,“侯爷深明大义,变卖御赐之物以解国难,下官敬佩。”这话半是客套,半是真心。能果断拿出御赐之物换钱缴付兵役银,这份决断力,似乎与传闻中的纨绔形象有些不符。
“分内之事罢了。”王文韬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此事,目光转向书案上的经义,“倒是李大人身为京兆府司录,想必对经史子集、朝廷律例极为熟稔。”
李青阳见话题转向自己擅长的领域,矜持地笑了笑:“不敢当,只是职责所在,略有涉猎。”他心中微动,这位侯爷,似乎对文事有些兴趣?
“本侯近日翻阅经典,于《孟子》‘浩然之气’一章,略有困惑。”王文韬随手拿起那本《孟子集注》,语气平常如同与人探讨学问,“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李大人,此‘气’与吾辈武人所练之‘气血’,与天地间之‘元气’,可有相通之处?亦或,此‘气’另有所指,乃是胸中正义所凝聚的一种……精神力量?”
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直指此界文道修行的核心!王文韬以“见神不坏”的境界洞察自身与天地,早已感觉到,此界的文人,尤其是那些真正的大儒或身居高位者,其精神意志似乎与那虚无缥缈的“龙气”有着某种共鸣,能引动一种独特的力量。他称之为“文气”。
李青阳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看向王文韬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了!这个问题,绝非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问出来的!这涉及到了儒道修行的根本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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