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消息早已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但当那支队伍真正出现在官道尽头时，等候在城门外的人们，依旧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与心灵冲击。
人数不多，仅二十余骑。人人带伤，甲胄破损，战袍上浸染着洗不净的暗红血渍。但他们挺直的脊梁，冰冷如铁的眼神，以及周身那凝聚不散、几乎能让空气凝固的惨烈煞气，让他们仿佛不是二十几人，而是一支从地狱归来的百战雄师。
为首一人，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跨坐于神骏的龙驹之上。他没有刻意释放气息，但那双平静扫视过来的眼眸，却让迎接队伍最前方的一些官员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正是永昌侯，新任枢密副使，王文韬。
“下官等，奉旨恭迎王枢密凯旋！”以首辅张正明为首的文武百官，按制上前见礼。声音整齐，却难免透出几分复杂。敬佩、畏惧、嫉妒、审视……种种情绪交织在那些低垂的眼帘之后。
“有劳首辅与诸位同僚。”王文韬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淡然。
人群中，礼部侍郎周延（曾依附徐莽，虽未明确治罪，但已边缘化）偷偷抬眼，正好对上王文韬无意间扫过的目光。那一瞬间，周延只觉得一股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耳边仿佛响起了北疆的风啸与刀剑碰撞之声，他双腿一软，险些当场失态，慌忙死死低下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煞星……真正的煞星回来了！’周延心中狂吼，再不敢有丝毫窥探之念。
而在百官之后，一些被允许前来观礼的京城百姓，则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欢呼。
“看！那就是永昌侯！”
“听说他在北疆，一拳就打死了一头房子那么大的怪兽！”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还能上阵杀敌，真是文曲星和武曲星一起下凡了……”
欢呼声传入百官耳中，让一些人的脸色愈发不自然。
翌日，大朝会，金銮殿。
景和帝端坐龙椅，面容虽带疲惫，眼神却锐利如昔。当王文韬出列，平静地陈述北疆战事经过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没有夸耀，没有渲染，只是平铺直叙。但“阵斩黑狼国师兀骨罗”、“摧毁战争巨兽五头”、“攻破星魔据点陨星之墟”、“查明前朝余孽北辰真身”……这每一条功绩，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当他说出“臣，幸不辱命”这五个字时，整个大殿仿佛才重新恢复了呼吸。
“好！好一个幸不辱命！”景和帝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慰与一种如释重负，“永昌侯王文韬，挽狂澜于既倒，护社稷于将倾，功在千秋！”
随即，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封赏从司礼监太监口中朗声宣读而出。枢密副使，实掌院事！太子太保！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御赐府邸，秘库选宝！
每念出一项，殿中百官的心就抽搐一下。这恩宠，已然超越了寻常臣子的极限。几位御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恩宠过甚，非人臣之福”之类的谏言，但看到龙椅上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王文韬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散朝后，王文韬没有回府，径直前往枢密院。
这座执掌天下兵马的机要重地，此刻气氛微妙。属官们早已得到消息，列队相迎，但眼神中好奇、敬畏、疑虑兼而有之。
王文韬步入正堂，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
“刘侍郎，王主事。”他点了两个名字。
被点到的两人身体一颤，出列躬身：“下官在。”
“去年边军冬饷调拨，你二人经手之款项，与兵部存档、地方接收数额，对不上三十万两。经查，你等与已伏法之徐莽有所勾连，贪墨军资，证据确凿。”王文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冰冷的杀气，“拿下！”
早已候在门外的龙骧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面如死灰的两人拖了下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给任何人求情或反应的时间。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位新上任顶头上司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枢密院，国之重器，非藏污纳垢之所。”王文韬放下卷宗，声音依旧平淡，“自今日起，行新考成法，优者赏，劣者汰，庸者退。陈镇！”
“末将在！”一身戎装的陈镇踏前一步，他虽伤势未愈，但气势已然不同。
“由你暂领枢密院都事，协助本官，整肃院务。”
“遵命！”
安排完这些，王文韬才转身离开，留下满堂心神不宁的属官。他们知道，枢密院的天，从今天起，彻底变了。
是夜，皇宫深处，一间仅有帝君与心腹太监才能进入的暖阁内。
景和帝卸下了朝堂上的威严，显得有些疲惫，亲手给王文韬斟了杯茶。
“文韬，今日之举，是否过于急切了些？恐惹非议。”
王文韬接过茶，并未饮用：“陛下，北疆之事表明，‘星魔’渗透之深，远超想象。枢密院执掌军机，若不能如臂指使，将来必生大祸。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些许非议，不足挂齿。”
景和帝看着他，叹了口气：“朕知你心意。只是将你置于这风口浪尖……”
“臣本就是陛下手中之剑。”王文韬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剑，唯有锋利，方能斩妖除魔。钝刀，反而会伤及持剑之人。”
景和帝闻言，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朕信你。清查‘星魔’之事，你可全权处置。京中诸军，除朕之亲卫，皆予你调阅之权。需要朕如何配合，尽管直言。”
“谢陛下。”王文韬拱手，“首要之事，便是借皇室之力，查阅所有与星辰、古法、前朝秘闻相关之典籍，尤其是……关于‘星主’与‘羲皇’的记载。”
景和帝眼中精光一闪：“朕明日便下旨，皇家藏书楼、钦天监秘阁，皆对你开放。”
君臣二人又密谈许久，直至夜深。
当王文韬离开皇宫时，夜空星辰寥落。他抬头望向钦天监的方向，目光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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