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城傍晚的天空被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覆盖,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
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似乎随时要倾盆而下。
醉香食社二层,一间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书房内。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留一盏低矮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壁灯,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迪佩尔在铺着厚地毯的地板上焦躁地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令人心烦的“沙沙”声。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银质鼻烟壶,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却一次也没有打开嗅吸。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
他猛地停下脚步,神经质地抓着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声音嘶哑颤抖,“埃尔文!那个蠢货!还有他那该死的家族!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在风纪官的眼皮底下……被查得这么彻底?!”
就在半小时前,教令院风纪官在大贤者阿瓦索的亲自带领下,以雷霆之势冲进其家族在须弥城的主宅以及埃尔文本人的实验室。
逮捕令、冻结令……动作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特定的圈子里迅速蔓延开来,尤其当“卡尔·福勒”、“资源运输”、“腐败网络”等关键词被风纪官系统内部人员有意无意地泄露出来后,整个依附于旧日权贵体系的圈子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迪佩尔几乎能想象到埃尔文被风纪官拖走时那崩溃绝望的样子。更让他恐惧的是,埃尔文身后的家族,这棵看似根深蒂固的大树,在阿瓦索的铁腕和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决心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让他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伪装,比埃尔文的学术造假和家族腐败高明多少?
“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里充满了被牵连的恐惧和无能狂怒。
与迪佩尔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在巨大红木书桌后的玛丽女士。
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管家制服,脸上的表情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
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红茶,姿态优雅,仿佛外面席卷须弥的风暴与她毫无关系。
桌上放着一份摊开的、似乎刚刚送达的加密简报,上面简洁地记录着风纪官行动的关键信息。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迪佩尔大人。”玛丽女士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她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碟子发出清脆但克制的轻响,“埃尔文和他家族被清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留下的破绽太大,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迪佩尔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重要的是,他们的破绽被抓住时,有没有……牵连出其他不该被牵连的东西?”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暗示。
迪佩尔浑身一颤,像被毒蛇盯上:“你什么意思?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身份……我的研究……都是清白的!”
他试图辩解,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清白?”玛丽女士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您是指那份‘完美无瑕’的枫丹科学院履历?还是指您为妮娜小姐安装的那颗……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心脏?”
“你……!”迪佩尔惊骇地看着玛丽女士,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直白地点破这个致命的秘密。
玛丽女士无视他的惊骇,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依旧优雅,却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埃尔文身后的家族倒下了,阿瓦索大贤者的目光,只会更加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与旧日腐败网络有牵连的角落。他们的行动如此迅速、精准,显然掌握了我们之前未能完全掌握的关键证据链。”
“这就像多米诺骨牌,迪佩尔大人。”玛丽女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敲打在迪佩尔紧绷的神经上,“埃尔文是倒下的第一块。他的家族是第二块。那么,接下来会轮到谁?那些曾经与他们紧密合作过的人?那些身份敏感、目的存疑的‘顾问’?”
她的目光锁定迪佩尔:“尤其是当那位顾问,恰好掌握着能决定福勒家族继承人命运的核心‘钥匙’,而这把‘钥匙’的材质来源和植入过程……本身就经不起阿瓦索那双眼睛的审视时?”
迪佩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玛丽说得没错。他的身份是假的、他对妮娜的手术记录有猫腻、那颗心脏的合金来源更是绝密。
这些破绽在平时或许能掩盖,但在须弥如此敏感的政治核心时期,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我……我……”迪佩尔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所以,”玛丽女士的声音陡然转冷,斩断了他所有的侥幸,“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迪佩尔大人。与其坐等阿瓦索的调查像解剖刀一样划开你精心维护的‘清白’表象,不如主动出击,清除掉这个最大的威胁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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