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金光突然暗了。
我手里的糖葫芦串还在发热,但不再是那种催人往前的烫,而是像烧过头的铁片,有点发软。雷角也没再亮,只是沉在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黑袍人站在最后,锈剑贴背,残玉藏在红布底下。谢清歌靠墙站着,箫没放下,手指扣在笛孔边缘,指节泛白。
我们都没动。
因为门开了。
不是被人推开,是自己裂开的。一道缝从中间炸出来,像瓷器上的裂纹,一路爬到顶上。然后里面走出一个人。
少年。
他穿着青衫,玉带束腰,眉心一点朱砂痣,袖口有雷纹。那身打扮我不认得,可那张脸——是我的。
不只是像,是连左耳后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他站定,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
“你来了。”
我没应。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往前走了一步,离我三步远停下。目光扫过谢清歌和黑袍人,最后落回我脸上。
“他们把你养得不错。”他说,“三百次轮回,一次比一次更像个人。”
我还是没说话。
药摊蹲久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听不见。这人看着是我,可说话的调子不对,太顺,太稳,像是背过很多遍。
他笑了下:“怎么,不信我是你?那你告诉我,陈守一,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眼皮跳了一下。
他说的是“死”,不是“被打下来”。
大多数人以为我是被贬下凡,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天我不是掉下去的——是被人推进丹炉的。
“你记不清了吧?”少年说,“因为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太上老君座下的火鸦,偷吃金丹是因为本能,不是贪念。他们给你灌了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个仙,其实你只是个畜生。”
我喉咙一紧。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三百年前刚当NPC时,系统任务失败过一次,弹出过一行字:“检测到非人类意识残留。”
但我活下来了。每天数铜板,摸耳朵,吃糖豆,把这些当成锚点。我以为我在找真相,原来我一直都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个人?
谢清歌忽然出声:“别听他说话。”
她声音有点抖,但咬得很死:“他在改东西。我刚才听见他的声音和空气对不上。”
我也感觉到了。
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周围的气息都会轻微扭曲一下,就像水面上的倒影被人用手指划过。这不是幻觉,是规则层面的篡改。
“你在撒谎。”我说。
“我撒什么谎?”他反问,“你说你是继承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最后接任丹房的是玄霄子?就因为他根骨好?还是因为他听话?”
我张了张嘴,没答出来。
那天的画面我记得。我跪在炉前,他们说我心性不稳,不适合掌丹。可我明明已经通过了所有考核,连老君都说我‘懂火候’。
“因为你不是候选人。”少年盯着我,“你是祭品。九转金丹需要一个活物做引,最好是通灵之体。你被选中了,但他们怕你反抗,就编了个故事,让你相信自己偷了丹,让你自己跑出来,让他们有理由杀你。”
我后退半步。
腿没软,但手有点抖。右手小指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这是老毛病,每次系统报错或者情报冲突就会这样。
可这次不是系统的问题。
是我脑子里乱了。
那些我以为是真的事,现在全成了疑问。我真的是火鸦变的?我吃的糖豆,是因为前世本能想尝甜味?我半夜惊醒,是因为火烧羽毛的记忆?
谢清歌突然抬手,把箫横在胸前。
“住口!”她喝了一声。
音波撞过去,少年的身影晃了晃,但没散。反而笑得更明显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他对我说,“你看她的箫,吹出来的音色都不稳了。因为她也开始怀疑你了。她喜欢的人,到底是个老头,还是只鸟?”
谢清歌脸色变了。
她没反驳,只是把箫握得更紧。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她在青楼床底吹箫那天。她说她父母是被炼器师害死的,所以她恨仙门。可如果连我都不是人,那她恨的又是什么?
少年看出了我的动摇,往前又走一步。
“你不需要真相。”他说,“你只需要安心做个容器。等玄霄子用完你,自然会给你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修成人形。”
我猛地抬头。
“放屁。”
两个字说出来,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狠,是因为终于开口了。三百年的苟活,让我习惯了闭嘴。可现在我不想忍了。
“你说我不是人?”我问,“那你呢?你算什么?我脑子里蹦出来的鬼话?还是别人塞进来的程序?”
他眯起眼。
我没等他回答,继续说:“你说我偷丹是本能,可我为什么要藏糖豆?为什么会在数铜板的时候摸耳朵?这些是你能编出来的吗?”
他没动。
我逼近一步:“还有,你说我是祭品,那为什么我要抢金丹?祭品不会反抗,可我记得那天我拼命跑,我记得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在喊——‘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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