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还垂在身侧,青霄剑插进高台石缝,剑身微颤。他没急着拔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和凤昭方才相贴的掌心——那里还残留一点温度,像火炭熄灭后的余烬。
凤昭站在他旁边,双刀归鞘,铠甲上裂痕纵横。她抬手摸了摸发间凤凰翎,指尖沾到一缕黑灰。她没说话,只轻轻吹了口气。
雪地那边传来动静。赤焰抱着含秋从地上爬起来,狼牙项链晃得厉害。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把怀里的人往肩上一扛,大步朝这边走来。
玄霄拄着拂尘走过来,脚步有点晃。他肩头那道伤还在渗血,衣袍都染红了一片。可他脸上没什么痛色,反倒笑了一声:“天塌下来的事,总算过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萧云谏面前。
“寒山的东西,该交给你了。”
萧云谏抬头看他一眼,没立刻接。
这块令牌他见过太多次。小时候在师父案前跪着背剑诀,它就摆在香炉旁;十六岁那年他在万仞崖悟剑三天三夜,回来时发现它被供在祖师堂正中;后来每次宗门议事,长老们争执不下,目光总会落到它身上。
现在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玄霄掌心,边缘磨损,纹路清晰。
萧云谏伸手接过。金属很凉,但握在手里却像有重量压进骨头。
“我……”他开口,声音有点哑,“真的能行?”
玄霄咧嘴一笑,胡子翘起来:“你早就行。我只是拖着不死,等你把这事办成。”
周围有人开始走动。寒山弟子扶起受伤的同门,药王谷的人忙着分发丹药,玄甲军列队清点人数。没人欢呼,也没人哭。大家都累透了,连喘气都嫌费劲。
可空气里那种绷紧的弦,终于松了。
萧云谏把令牌收进袖中,弯腰拔出青霄剑。剑身嗡了一声,像是终于睡醒。
他刚直起身,手腕忽然一热。
一道细长的火线缠上来,不烫,反而暖乎乎的,像谁轻轻握住他的手。他转头,看见凤昭站在旁边,指尖一挑,凤焰化作绳索绕着他手腕打了个结。
“掌门大人。”她嘴角扬起,“寒山冷,风大,雪多。你一个人守着,不闷?”
萧云谏盯着她。
她今天第一次卸下统帅的架子。铠甲破破烂烂,披风撕了一角,头发也有点乱。可她眼睛亮得很,像是刚打赢一场必赢的仗。
“北境有酒,烈得呛人。”她继续说,“有篝火,烧得噼啪响。还有我。”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要不要来看看?”
周围一下子安静。几个路过弟子停下脚步,偷偷瞄这边。一个药王谷小姑娘差点被自己药囊绊倒。
玄霄咳嗽两声,捋了捋胡子,硬憋着不笑。
萧云谏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映出的晨光,看着她发间那朵用火焰刻出来的并蒂莲。
然后他说:“你说的是‘一起’?”
“不然呢?”凤昭挑眉。
“那我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凤焰绳索猛地收紧,又松开,像完成了一个无声的约定。
远处传来琴声。
含秋靠坐在一块碎碑边,怀里抱着箜篌。她的脸色还是白的,手指微微发抖,可指尖已经拨动琴弦。第一声响起时,连风都停了一下。
《清心曲》。
这不是什么杀敌秘术,也不是阵法引子。这是天音阁最普通的安神调,专治灵力紊乱、心神不宁。
可此刻听来,比任何绝学都有力。
音波荡开,像水波扫过雪地。几个盘腿调息的弟子呼吸渐渐平稳,伤口流血的速度慢了下来。一个玄甲军士兵原本脸色发青,此刻眉头舒展,缓缓睁开眼。
赤焰蹲在旁边啃干粮,嘴里塞得鼓鼓的。他听见琴声,耳朵动了动,忽然跳起来,叼起地上一块黑色晶石就跑。
那是夜枭留下的魔晶残片,还没完全消散。其他人见了都要绕着走,他倒好,当成玩具,在雪地里蹦跶着甩来甩去。
一个小女孩躲在母亲身后探头看,突然咯咯笑出声。
赤焰听见笑声,扭头冲她晃了晃魔晶,尾巴似的甩了甩,又跑远了。
含秋弹着琴,眼角有点湿。她没停,只是把节奏放得更慢了些。
萧云谏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
寒山弟子互相搀扶,药王谷医者穿梭其间,玄甲军重新列阵。雪还在下,可不再冰冷刺骨。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每个人的肩头。
他抬起手,看了看刚才被凤焰缠过的地方。皮肤没变,可总觉得那里多了点什么。
不是伤,也不是烙印。
是某种他以前从不敢想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脑子里空了。
没有警兆,没有低语,也没有那句总在子时响起的提示。
【心猿听潮录】第一次安静下来。
以往每一次危机前,它都会提醒他。剑出则活,迟半息则亡。今日子时,东厢房不可入。午时三刻,背后有人。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画面——模糊,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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