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还在响。
萧云谏的手没松开刀柄,右腿的伤让他站得不太稳,呼吸也有些乱。他盯着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从烟尘里走出来,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节奏上。
女人停在他面前十步远的地方,低头行了一礼。
“多谢萧师兄解了天音阁之危。”
她声音清亮,不像那些总压着嗓子装深沉的修者。说完这句话,她直起身,抬眼看他。发间的翡翠铃铛晃了一下,映着远处未熄的火光。
萧云谏没动。
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含秋,天音阁圣女。玄霄提过一次,说这丫头看着乖巧,弹起琴来能把人魂都勾走。他还记得原话是:“听见铃响就跑,别等她拨弦。”
但现在他跑不了。
他左手撑着魔刀,慢慢直起身子,右腿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咬牙撑住了。然后他抱拳,动作不算利落,但足够表达意思。
“圣女言重了。魔煞盘踞火云谷多年,毁之乃正道本分。”
他说完,顿了一下。
风把灰烬卷起来,扑在两人之间。他闻到自己身上烧焦的味道,还有伤口渗血的腥气。对方却一点灰尘都没沾,衣裙干净得像刚出门。
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的脚底——没有泥,也没有灰。这片废墟到处都是裂口和焦石,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圣女孤身前来,不怕路上有残余魔气?”他问。
含秋笑了笑,“我带了避毒香囊,而且……”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箜篌,“它会提醒我。”
萧云谏眼神微动。
他知道这把琴不简单。七十二根弦,根根淬毒,音波能乱人心脉。要是她真想动手,刚才那一拜就能出其不意。
但她没有。
所以他选择继续说话。
“既然来了,想必不只是为了道谢。”
“当然。”含秋点头,“我是来谈合作的。”
她往前迈了半步。
萧云谏立刻握紧剑柄。
她停下,摊手,“别紧张,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互相防备的时候。九幽教已经开始行动,西洲三处灵脉被污染,东洲海域也出现了黑潮。你们寒山剑派不可能一个人扛下所有。”
萧云谏冷笑,“所以天音阁愿意联手?”
“不是愿意,是必须。”含秋语气平静,“你破了火云谷的阵,触发了‘谷毁则门启’,这意味着上古封印正在松动。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没人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单靠一个门派,挡不住。”
萧云谏沉默。
他想起刀身上浮现的那行字。当时以为是线索,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像是警告。
“你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他问。
“不知道。”含秋摇头,“但我猜,门一旦开了,出来的不会是我们想见的东西。”
两人对视片刻。
风刮过废墟,吹起她的披帛。她没拉回去,只是抬手摸了摸发间的铃铛,像是在确认什么还在。
萧云谏忽然开口:“你来之前,知道我会毁谷?”
含秋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我知道你会来。星象变了,天机阁昨夜观测到紫微偏移,预示大劫将至。我们圣女殿提前七日就开始准备应对方案。”
“所以你是等着我动手?”
“不是等,是配合。”她说得坦然,“你在明处破局,我们在暗处布局。你炸了这里,正好给了我们清理外围势力的机会。现在九幽教在西洲的据点已经乱了,正是反攻的好时机。”
萧云谏眯起眼。
她在说合作,可每一句话都在强调天音阁的主动性。这不是求助,是宣告他们在行动。
他不想再绕圈子。
“你想让我做什么?”
含秋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很简单——共享情报。你拿到了魔刀,说明你接触到了寒山秘传之力。而我们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比如?”
“比如……夜枭最近频繁出现在北境与西洲交界地带,但他真正的目标可能不在陆地。”她顿了顿,“他在找一样东西——听潮录的另一半。”
萧云谏心头一震。
【心猿听潮录】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凤昭都不知道具体内容。这女人怎么会提到它?
他面上不动,“我没听过这名字。”
“没关系。”含秋也不拆穿,“反正你也快知道了。子时将至,今晚你应该又能听到那句话了。”
萧云谏瞳孔猛地收缩。
她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听潮的时间?
他瞬间绷紧全身肌肉,左手已搭上青霄剑鞘。只要她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他就会先出手。
可含秋只是低头抚了抚箜篌的弦。
“我不是敌人。”她说,“我只是比别人多看了几卷古籍,多懂了几种音律密码。听潮录最早是由两位大能共同书写,一半藏于寒山,一半埋在天音古塔。你们只知道前半部,后半部的内容……一直由圣女代代守护。”
萧云谏没说话。
他脑子里飞快回想这些年听到的低语。每一句都精准无比,但从未解释来源。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他的能力根本不是偶然觉醒,而是被人设计好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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