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校场上的铁甲已列成黑潮。
凤昭站在高台边缘,脚下是五千玄甲军。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日曜出鞘三寸,刀锋映着雪光,扫过每一排士兵的脸。
有人低头,有人挺胸,有人握紧了枪柄。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越界出兵,无旨南下,一旦被朝廷定性为私兵妄动,便是抄斩大罪。他们的家在北境,父母妻儿都在军营外的村落里。这一走,可能再难回头。
但她也清楚,若此刻退缩,东洲的今天,就是北境的明天。
“你们当中,有谁老家在临海镇?”
她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第三排。
一个年轻士兵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冻伤的红痕。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只重重点头。
“你呢?东陵城?”
又一人举手。
“望江口?”
三个人举手。
“沙河县?”
五个。
“清浦渡?”
八个。
凤昭收回目光,环视全场。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老家在东洲。”
她顿了顿。
“现在,那些家没了。”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卷着雪粒打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响。
“巡海司覆灭,港口失守,百姓被屠。”
“魔修不是来抢地盘的。”
“他们是来断粮道、毁根基、让九洲自乱的。”
“而我们,是唯一能赶到的人。”
一名老兵低下了头。他的手指在盾牌边缘划动,像是在写什么字。
凤昭跳下高台,走到阵前。她的披风拖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猩红的痕迹。
“我不是为了朝廷出兵。”
“也不是为了功劳。”
“我出兵,是因为我知道饿死人的滋味。”
她看向赤焰。
“你也知道。”
赤焰站在第一排最左侧,紧贴她的马侧。他咬着牙,用力点头。
“我娘死在府衙门口。”
“手里攥着半块杂面饼。”
“没人开门。”
“没人救。”
“今天,东洲有人在喊救命。”
“如果我们不去,谁去?”
“如果我们不敢,谁敢?”
她拔出日曜,刀尖指向东南。
“这一战,不为圣旨。”
“不为封赏。”
“只为不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一遍!”
五千人齐刷刷单膝跪地。
铁甲撞地,轰然作响。
“愿随将军!死战到底!”
声浪冲天,震得远处旗杆摇晃。
凤昭翻身上马。黑马嘶鸣,前蹄扬起。她将双刀归鞘,左手握住月泠,右手轻抚刀背。
“出发。”
大军启动。
五千铁甲如黑潮涌动,踏破雪原。战马喷着白气,蹄声如雷,碾过官道。旗帜在风中展开,上面绣着“北境玄甲”四个大字,边缘已被战火熏黑。
赤焰骑着小黑马紧跟其左。他一手按在刀柄上,另一手摸了摸胸前的狼牙项链。那颗牙是凤昭从狼嘴里抢下来的,挂在他脖子上整整六年。
他知道这次不一样。
以前打仗是为了守边,这次是主动杀出去。
以前对手是蛮族骑兵,这次是九幽教海字营。
以前凤昭下令时语气沉稳,这次她眼底有火。
他抬头看她。
她骑在马上,背挺得笔直,发间的凤凰翎随风轻颤。阳光照在她的铠甲上,反射出赤金光芒。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盯着前方官道尽头。
那里,烟尘升起。
不是炊烟,是烧城留下的灰雾。
队伍行了半个时辰,进入丘陵地带。风向变了,吹来一股焦味。
前锋试探回报:三十里外有溃兵,自称是从东洲逃出的巡海司残部。
凤昭抬手止步。
全军停驻。
她挥手召来传令兵。
“带过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被押至阵前。他们膝盖磨破,走路一瘸一拐,但腰仍挺着。
“参见……统帅。”
年长者跪地抱拳,声音沙哑。
凤昭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报姓名。”
“巡海司副统领,陈舟。”
“属下林七,水师百夫长。”
“说情况。”
陈舟抬头:“三日前,海寇夜袭临海镇。他们用黑幡引动潮汐,掀翻码头战船。第二日,魔修登岸,手持骨杖,所过之处海水变黑,鱼虾尽死。”
“我们组织反击,但敌方有术士布阵,水下藏有机关巨兽,能吞战舰。”
“旗舰沉没当日,我带三百人突围,沿岸奔逃。途中遇伏,只剩我们两个活下来。”
凤昭问:“港口底下挖出了什么?”
林七颤抖:“一口井。黑色石砌的,井口刻着蛇纹。他们往里面倒血,井底就开始冒黑水。夜里能听见哭声,像是几百人在同时喊冤。”
赤焰皱眉:“那是祭魂井。”
凤昭眼神一冷。
九幽教果然在复活古阵。
她转向陈舟:“你们为何认定我能救?”
陈舟苦笑:“因为整个九洲,只有北境玄甲军敢违令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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