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还在。
萧云谏的手终于松开了。
不是因为不需要，而是因为不再需要。他和凤昭之间那种连接已经不在掌心，而在别的地方。他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还有点发麻，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刚才那股力量太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现在好了，仙力稳住了，身体也慢慢回温。他坐下来，盘膝闭眼，开始调息。
体内的气息像一条河，不再横冲直撞，而是顺着经脉缓缓流动。他没有去推它，也没有拦它，就让它自己走。这是他第一次不急着掌控一切。
凤昭也坐下了，就在他旁边，离得很近。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安静地陪着。风吹过她的披风，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听见了，但没睁眼。
他知道她在。
这就够了。
子时快到了。
他一直记得这个时间。每到这个时候，脑子里就会响起那个声音。以前是冷的，急的，像刀子一样割人。每次都是“快逃”“小心背后”“再慢一步就死”。他靠着这些话活到现在。
可这一次不一样。
天地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识海深处有东西在动。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轻柔的波动，像潮水拍岸，一下一下，很稳。
然后他听到了。
“情义相伴，仙途坦荡。”
声音很轻，却听得清清楚楚。不像以前那样逼着他做选择，而是像在告诉他：你选的路没错。
他睁开了眼。
瞳孔里还闪着银光，很快褪去。他转头看向凤昭。
她正望着远处的光柱，侧脸被映得发亮。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扭过头来。
“怎么了？”她问。
“刚才……听潮又说话了。”他说。
她挑眉，“说什么？”
“说我们俩一起走，前面的路会好走些。”
她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不是那种战场上的冷笑，也不是应付旁人的假笑，是真的笑了。眼角弯起来，像月初的月牙。她看着他，说了句：“它倒比你还懂。”
他没反驳。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以前的听潮录从来不说这种话。它不管感情，不管羁绊，只管生死。可这次不一样。它像是变了，或者……他也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风雨的剑修了。
他有了同伴，有了可以并肩的人。
而且这个人，恰好也在身边。
他们都没再说话，但气氛不一样了。之前的沉重还在，但他心里轻松了一点。成仙之后的世界太大，责任太重，他一度觉得自己会被压垮。可现在他知道，他不用一个人扛。
只要她在，就够了。
远处的弟子们还跪着。
没人站起来，也没人说话。他们看着阵心的方向，眼神里有敬畏，也有希望。有人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
一个年轻弟子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剑柄。他的肩膀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他亲眼看到了两个人如何对抗心魔，如何守住光柱，如何成为传说。
他想，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
不只是靠天赋，不只是靠背景，而是靠心意相通。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萧云谏和凤昭坐在一起的画面。两人没有靠太近，但那种默契谁都看得出来。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成仙不是变成神，而是成为更好的人。
他悄悄松开剑柄，深吸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药王谷那边，白芷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
她没动，也没说话。手指轻轻碰了下耳坠，然后收回手。她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她不用去看，也能感觉到。
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天音阁上，含秋停下箜篌。
琴弦还在震，她没管。她看着远方，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她知道，那一关过去了。
寒山剑派祖殿内，玄霄附在剑身上，嗡了一声。那柄剑轻轻晃了晃，像是点头。
赤焰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抱着膝盖。
他看着萧云谏和凤昭，耳朵动了动。他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气氛变了。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然后蹦跶着跑过去，蹭了蹭两人的手心。
他们都笑了。
这一刻，没有人提战斗，没有人提敌人，也没有人提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只是坐着，看着彼此，感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萧云谏摸了摸袖子，掏出一包糖渍梅子。他打开纸包，递了一颗给凤昭。
她接过，放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眯了下眼，说：“你还带着这个？”
“习惯了。”他说。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剩下的梅子收进怀里。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
他知道她会留着。
就像他知道，她不会让他一个人走。
夜风继续吹，光柱依旧稳定。三派弟子仍跪在地上，但他们的姿态变了。不再是恐惧中的臣服，而是敬仰中的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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